晴光霉霄,淑景融融,小桃绽妆脸红深,嫩柳袅宫腰细软。幽亭雅彬,深藏花圃阴中,画肪兰侥,稳缆回塘岸下。驾金春光时时语,蝶弄睛光扰扰飞。
希自信步,深入芬芳,纵意游赏。到红紫丛中,忽有危楼飞槛,映远横主,基址孤高,规模壮丽。希白举目仰观,见画栋下有牌额,上书“燕子楼”三字。希白曰:“此张建封宠盼盼之处,岁月累更,谁谓遗踪尚在!”遂摄衣登梯,径上楼中,但见:
画栋栖云,雕梁耸汉,视四野如窥日下,指万里如睹掌中。遮风翠慕高张,蔽日疏帘低下。移踪但觉烟霄近,举目方知宇宙宽。
希白倚栏长叹言曰:“昔日张公清歌对酒,妙舞过宾,百岁既终,云消雨散,此事自古皆然,不足感叹。但惜盼盼本一娼妓,而能甘心就死,报建封厚遇之恩,虽烈丈夫何以加此!何事乐天诗中,犹讥其下随建封而死?实怜守节十余年,自洁之心,混没下传。我既知本末,若缄口下为褒扬,盼盼必抱怨于地下。”即呼苍头磨墨,希白染毫,作古调长篇,书于素屏之上,其词曰:
人生百岁能几日?茬首光阴如过隙。
槽中有酒不成欢,身后虚名又何益?
清河大守真奇伟,曾向春风种桃李。
欲将心事占韶华,无奈红颇随逝水。
佳人重义不顾生,感激深恩甘一死。
新侍寄语三百篇,贯串风骚洗沐耳。
请楼十二横霄汉,低下升帘锁双燕。
娇魂媚魄不可寻,尽把阑于空倚遍!
希白题罢,朗吟数过,忽有清风袭人,异香拂面。希内大惊,此非花气,自何而来?方疑讶问,见素屏后有步履之声。希白即转屏后窥之,见一女子,云浓时发,月淡修眉,体欺瑞雪之客光,脸夺奇花之艳丽,金莲步稳,束素腰轻。一见希白,娇羞脸黛,急挽金铺,平掩其身,虽江梅之映雪:不足比其风韵。希白惊讶,问其姓氏。此女舍金铺,掩袂向前,叙礼而言曰:“妾乃守园老吏之女也。偶因令节,闲上层楼,忽值公相到来,妾荒急匿身于此,以蔽丑恶。忽闻诵吊盼盼古调新词,使妾闻之,如获珠玉,送潜出听于索屏之后,因而得面台颜。妾之行藏,尽于此矣。”希白见女子容颜秀丽,词气清扬,喜悦之心,不可言喻,遂以言挑之曰:“听子议论,想必知音。我适来所作长篇,以为何如?”女曰:“妾门品虽微,酷喜吟咏,闻适来所诵篇章,锦心绣口,使九泉衔恨之心,一旦消释。”希白又闻此语,愈加喜悦曰:“今日相逢,可谓佳人才干,还有意无?”女乃款客正色,掩袂言曰:“幸君无及于乱,以全贞洁之心。惟有诗嘈,仰酬厚意。”遂于袖中取彩笺一幅上呈。希白展看其诗曰:
人去楼空事已深,至今惆怅禾天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