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如此,我感激极了。”东不訾道:“仲华,你此刻想到何处去?”舜[shùn]道:“并无成见。刚才遇见那个灵甫,是伯阳的朋友,似乎人尚可交。他家在北方,我想跟到北方去走走,但亦并非一定的。”秦不虚道:“你午餐过吗?”舜道:“我昨晚至今,并未吃过,其实亦吃不下。”秦不虚道:“不可,不可。”说着,慌忙从衣包中取出干粮来递与舜道:“赶快吃点,倘饿坏了身体,不孝之罪更大了。”
舜答应,就接来吃。东不訾道:“师傅从前说你坎坷未满,外边去吃点辛苦,亦是应该的。男儿志在四方,怕什么!不过你此去如有立足之地,务必托便人给我们一信,至多一年,必要归来省亲,兼免我们盼望。区区盘缠衣服,是我与不虚的赆物,请你收了。空手出行,如何使得呢?”舜接过来,谢了,又向秦不虚道:“不孝负罪远窜,不能侍亲,罪通于天。家父目疾,家母女流,家兄病废,弟妹幼稚,务乞你转恳老伯大人,随时照顾,感戴不荆”说着,拜了下去,泪下如雨。不虚慌忙还礼道:“知道,知道。家父力之所及,一定帮忙,请你不必记念。”东不訾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候久了,我们亦要转去。后会有期,前途保重,你去吧。”说着,与舜作别。舜负了秦、东二人所赠的两包物件,转身向北而去。
这里秦、东二人眼睁睁看他不见了,方才转身。秦不虚道:“仲华的遭际太不幸了,竟弄到如此!”东不訾道:“你记得古书上有两句吗:‘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看仲华这种曹际,正是天要降大任于他呢。
此番出去,增广阅历,扩充见闻,多结交几个贤豪英俊,亦未始非福,你看如何?”秦不虚亦点首称是。
不提二人闲谈归家,且说舜起身之后,一路感激恩师良友,又记念父母兄弟,心绪辘轳,略无停止。看看天晚,就在一家农产中寄宿,打开秦、东二人所赠的衣包一看,只见衣被之外,还有用资,很是富足,足够三四个月的维持,因此又踌躇道:“究竟到哪里去呢?”忽而一想道:“是了,我听说当初黄帝诛蚩尤[chī yóu]于涿[zhuō]鹿,那边形势一定很好,何妨到那里去游历游历,寻点事业做做呢。”主意决定,人亦倦极,倒头便睡。
次日起来,谢了主人,立即上道。行了几日,过了太岳山,早到昭余祁大泽。古书上所载,女娲氏诛共工于冀州,想来就在此地。渡过了大泽,忽见一片平原之上有无数人在那里经营版筑之事。仔细打听,原来近日孟门山上的洪水冲泻愈急,平阳帝都已有不能居住之势,而吕梁山上又有洪水冒下来,平阳北面所预备的那个都城,亦恐不免于水患,所以又在此地兴筑了。舜听了,不免增一番感叹,正是忧家忧国,惆怅不胜。
自此一路无话,过了恒山,径到涿鹿,瞻仰黄帝的祠宇。
当时诛戮蚩尤的迹踪,据故老的传说,还有存在的不少。舜各处游历了一回,再望北方而行。这时已是四月天气,麦浪摇风,荷池抽水,处处都有人在那里播种。舜想:“我尽管如此漫游,殊不是事,好歹总须做些事业。”于是买了锄犁刀斧之类,到了一座深山之中,辟草莱,开荆棘,诛茅筑舍,独自一人住下,操他的耕种旧业。这个地方很为荒僻,邻舍绝少,所有的无非是巉岩、岝石、麋鹿、犬豕之类。舜一人在此,独力经营,很为寂寞。然而舜绝无恐怖,工作之外,心里总无时不记念他的父母兄弟,如此而已。
一日,耕种之余,将他收获的农产拿到山下村里去,换两只母鸡来养食。刚要转身,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仲华兄,久违,久违。”舜一看,原来就是灵甫,满身素服,慌忙问他道:“足下何以在此?尊慈大人已去世吗?”灵甫听了,流泪道:“不幸弟到家一月之后就去世了。终天之恨,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