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帝舜[shùn]一个长女,是嫁给伯益的,此外还有两个小女,一个叫宵明,一个叫烛光,都是登北氏所生,年纪都在二十左右。听见说老父要远行,亦齐来劝阻。帝舜叹口气道:“你们来劝我,亦见你们的孝心。但是你们的意思不过以我年老,怕我死在外面就是了。殊不知人之生死,是有天命,要死,不必一定在路上。不该死,不必一定在家里,你们放心吧。”二女道:“那么母亲等总同去的。”帝舜道:“不必不必。还是朕轻车简从的前去为是,大队人马,又费周折了。”官明道:“那么父亲路上无人服事,怎样呢?”帝舜道:“不妨事,朕自有从人可以伺候。”烛光道:“父亲带了两个女儿去,如何?”帝舜忙道:“动不得,动不得。汝等岂没有听见高辛氏女儿的故事吗?南方蛮苗性质不好,汝等岂可前往轻试呢?”二女听了,不敢复盲。但念父亲垂老远征,骨肉乖离,实属可伤:姊妹两个只得暗暗共去垂泪。
过了一日,行装办好,正要起身,忽见伯禹[yǔ]带了百官前来劝止,说道:“现在有苗气势正高,心怀叵测,帝以高年,岂可往冒此险?还以慎重为是。”帝舜道:“朕以至诚待人,想有苗亦不至为难于我。倘有变故,朕自有应付方法,汝等放心吧。不过汝等前来,亦甚好,有一项物件,是前代所遗下来的,此刻不知在平阳,还是在蒲坂?汝等能替朕寻到送来最妙。”
群臣忙问何物,帝舜道:“就是帝喾时代,丹丘国所贡的玛瑞瓮甘露。从前先帝时,由毫邑迁到平阳,曾经班赐群臣共尝过的,汝等可将此物寻来,朕将携至南方,为此露是仙品,可以却死长生,或者能救朕弟之命也。”众臣听了唯唯。伯益忙饬人两处去找。
这里帝舜与家人及群臣作别,带了许多从人,就逾过中条山,径向南行。走到嵩山相近,那玛瑙瓮甘露已经送到。帝舜揭开一看,仍旧是满满的,不觉心中大慰,就载了玛瑙瓮径向南行。直到云梦大泽,果有人报告有苗国君。有苗国君大惊,不知帝舜此来何意,忙召集群臣会议。那时成驹已亡,继任的人非常平和,亦颇有远虑,当下就说道:“放他过去吧,不必刁难他。”有苗国君道:“虞舜久已不巡守了,前几次巡守都是禹代行的,此次忽然亲来,难保不有阴谋。”那继任的人道:“有庳国君是他的胞弟,前数月闻得正在患病,虞舜此来,必是去望病的。而且听说所带的人不多,又无兵队护送,必无他意,放过去吧。”
有苗国君正要答应,旁边一个臣子谗言道:“依我看,不放他过去,等他来了之后擒住他,将他弄死,或者将他拘起来,叫人和伯禹去说平分天下。他们要保全虞舜的性命,一定答应,岂不是好吗?”那继任的人道:“我看不好。虞舜向来号称以德服人,四方诸侯和他要好的多,不比伯禹,崇尚武力,诸侯和他要好的少。况且他又是天下的共主,年纪又大了,现在轻车简从的来到此地,并无不利于我们的形迹,我们无端的拘他起来,或将他弄死。四方诸侯必定不直我们之所为,我们的形势就孤立了。况且伯禹久有即位之心,碍着虞舜不死,他这个天子的名义还不能实受。我们倘将虞舜拘起来,或弄死他,那么他正中下怀,可以早即尊位,而且正可以趁此借报仇之名奉词伐罪,与我们为难,以为他统一集权之计,岂不是我们倒反不利吗?我的意思,虞舜此刻已经一百多岁了,能有几日好?
我们对于他,这个虚人情落得做的。所以我说不但应该放他过去,而且此刻先要去迎接,一切礼节,极其恭顺,给四方诸侯看看,知道我们对于中央政府并无不臣之心。那么将来伯禹如果再用非法的政策来箝制我们,我们和他反抗,大家一定原谅,和我们表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