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命道:“此刻九州已平,我们就要班师,不如槛送京师,请天子处分。”皋陶[gāo yáo]道:“天子仁慈,万一同孔壬一样,又赦其死罪,岂不是失刑吗!”文命沉吟一会,说道:“天子曾许我便宜行事。就此正法,未始不可。但是究竟太专擅,于心不安,我看不如奏请天子为是。三苗之罪,甚于共工,我想天子不会再宽恕他的。”大家都同声赞成,苍舒道:“京师离此甚远,专使往返,必须经月,难道我们在此静等吗?”文命道:“不妨。我叫天将去。”当下先将三苗等囚禁,一而修缮表文,将三苗种种罪状及以后苗民种种可虑之处详细叙明,请准将三苗在此正法等情缮好之后,就叫繇余赉去。
这里就在三苗别墅中搜查,将他积聚的货物分配贫民,或为收养穷独之用。过了一日,繇余转来,奉帝尧[yáo]旨批准,将三苗就地正法。于是文命就命兵士将三苗牵到他别墅之前,一刀结果了残生。可怜三苗听从狐功之策,占据南方,用了许多贼民、愚民、虐民的方法。多少年之中,非不尊荣富贵,志快意满,然而结局不免如此!这亦可为后世不以仁义道德治民、而专以残酷剥削狂妄悖谬治民的人做一个炯戒了!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既杀三苗之后,又将其死党分别刑罚,遂率众班师。一日,行到不周山之北,访共工氏触死之地。又专访有氏之国,都不知去向。盖不但山川陵谷已经过几次的变迁,就是人民,经过相柳、窫窳、三苗历次的盘据蹂躏,死亡迁徙,耆老亦无一存在者,所以竟无从探询了。
文命等大队经过了不周山。一日,到了一座崆峒山,是从前帝尧所到过的。嵯峨高大,上面一块石头非常光滑。凑巧连日闲谈,正在称颂帝尧的功德,季狸看见此石,忽然倡议道:“如今水土平治,华夏安宁,都是帝德之所致。我们何妨在此石上刻几句颂词,以作纪念呢?”文命听了,颇以为然。于是就撰了一篇颂词刻在石中。可惜那个字迹文义,没有人能辨得出了。
正在刻石时,忽见一只皂鹤横空而过,顶红如丹,毛羽纯黑,但是射着斜阳之处,又复金光灿然。大家都叹异道:“这真是仙鹤了。”繇余道:“此地是广成子修道之地,此鹤也是广成子所养。我们跟着夫人常看见他骑了这鹤而来,所以我们都认识的。”聵□道:“鹤色纯白,现在他是皂鹤,颇觉少见。”伯益道:“某闻鹤的颜色只有黑白二种,而无青黄二色。因为鹤这种禽类,是因金气、依火精以自养,木土之气不表于外的原故。金之数九,火之数七,所以它七年一小变,十六年大变,一百六十年而变止,一千六百年而形体定。饮而不食,与凤凰同群。这仙鹤恐怕总在千年以上了。”文命道:“广成子是仙人,他所养的鹤可以供坐骑,恐怕不止一千年呢!”众人谈谈说说,石已刻好。大众看了一遍,随即下山,向东南而行。
到了大河沿岸,文命颇关心于这条河的利害,就向众人道:“我们就循着此河回去吧。”于是沿河而走。到了白于山,大家回想从前在此几乎被相柳所吞噬,不禁感慨系之。又北面望那阳纡大泽,觉得大部已干涸见底,只有当中一道长流蜿蜒向东北流去。文命等正在那里追想从前河伯在此设宴赠物的故事,忽见前面水波动漾,仿佛有人走来。大家猜不要又是河伯吧?哪知仔细一看,并不是河伯,却是别一个人。其面甚白,两手捧着一物,半身露出水面,仿佛甚长,冲波踏浪而来。渐渐近岸,看见文命,忙躬身行礼叫道:“崇伯到此,某有一物奉献,请赏收吧。”说着,两手捧物,高高擎起,却不登岸。
文命答礼之后,欲待去接,无奈岸上水中,相离过远。早有鸿濛氏飞身入水,到那人身边,接了物件,翻身上岸,递与文命。文命不便就看,忙向那人道谢,并问其姓名及神爵。那人道:“某是此河之精,并无姓名。崇伯治水,功侔天地,凡百神灵,俱应效顺。某自惭微末,无可申献,特奉上河图一个,凡寰瀛之内的一切大略都已载在上面。或许于崇伯稍稍有点裨益,亦聊表某区区微忱而已!”文命听了,又再三称谢,那河精入水而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