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列传第四十一梁宗室上
吴平侯景长沙宣武王懿永阳昭王敷衡阳宣王畅桂阳简王融临川靖惠王宏
景,崇之子也。八岁,随父在郡,居丧以毁闻。及长好学,才辩有识断。仕齐爲永宁令,政爲百城最。永嘉太守范述曾居郡,号称廉平,雅服景爲政,乃牓郡门曰:「诸县有疑滞者,可就永宁令决。」以疾去官。永嘉人胡仲宣等千人诣阙表请景爲郡,不许。永元二年,以长沙宣武王懿勋,除步兵校尉。是冬懿遇害,景亦逃难。
武帝起兵,以景行南兖州事。时天下未定,沔北伧楚,各据坞壁。景示以威信,渠帅相率面缚请罪,旬日境内皆平。武帝践阼,封吴平县侯,南兖州刺史,加都督。诏景母毛氏爲国太夫人,礼如王国太妃,假金章紫绶。景居州清恪,有威裁,明解吏职,文案无壅,下不敢欺,吏人畏敬如神。会年荒,计口振恤,又爲饘粥于路以赋之,死者给棺具,人甚赖焉。
天监七年,爲左骁骑将军,兼领军将军。领军管天下兵要,宋孝建以来,制局用事,与领军分权,典事以上皆得呈奏,领军垂拱而已。及景在职峻切,官曹肃然,制局监皆近幸,颇不堪命,以是不得久留中。
寻出爲甯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八年,魏荆州刺史元志攻潺沟,驱迫群蛮,群蛮悉度汉水来降。议者以爲蛮累爲边患,可因此除之。景曰:「穷来归我,诛之不祥;且魏人来侵,每爲矛楯,若悉诛蛮,则魏军无碍,非长策也。」乃开樊城受降,因命司马朱思远、甯蛮长史曹义宗、中兵参军孟惠隽击志于潺沟,大破之。景初到州,省除参迎羽仪器服,不得烦扰吏人。修葺城垒,申警边备,理辞讼,劝农桑。郡县皆改节自励,州内清静,抄盗绝迹。
十三年,复爲领军将军,直殿省,知十州损益事,月加禄五万。景爲人雅有风力,长于辞令。其在朝廷,爲衆所瞻仰。于武帝虽属爲从弟,而礼寄甚隆,军国大事皆与议决。
十五年,加侍中。及太尉、扬州刺史临川王宏坐法免,诏景以安右将军监扬州,置佐史,即宅爲府。景越亲居扬州,固让至于涕泣,帝弗许。在州尤称明断,符教严整。有田舍老姥诉得符,还至县,县吏未即发,姥语曰:「萧监州符如火,汝手何敢留之!」其爲人所畏敬如此。
迁都督、郢州刺史。将发,帝幸建兴苑饯别,爲之流涕。在州复有能名。齐安、竟陵郡接魏界,多盗贼,景移书告示,魏即焚坞戍保境,不复侵略。卒于州,赠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忠。子劢。
劢字文约,弱不好弄,喜愠不形于色。位太子洗马,母忧去职,殆不胜丧。每一思至,必徒步之墓。或遇风雨,仆卧中路,坐地号恸,起而复前,家人不能禁。景特所锺爱,曰:「吾百年后,其无此子乎。」使左右节哭。服阕,除太子中舍人。景薨于郢镇,或以路远,秘其凶问,以疾渐爲辞。劢乃奔波,届于江夏,不进水浆者七日。庐于墓所,亲友隔绝。会叔父昙下诏狱,劢乃率昆弟群从同诣大理,虽门生故吏,莫能识之。后袭封吴平侯,对扬王人,悲恸呜咽,傍人亦爲陨涕。
除淮南太守,以善政称。迁宣城内史,郡多猛兽,常爲人患,及劢在任,兽暴爲息。又迁豫章内史,道不拾遗,男女异路。徙广州刺史,去郡之日,吏人悲泣,数百里中,舟乘填塞,各齎酒肴以送劢。劢人爲纳受,随以钱帛与之。至新淦县岓山村,有一老姥以盘擎鳅鱼,自送舟侧奉上之,童儿数十人入水扳舟,或歌或泣。
广州边海,旧饶,外国舶至,多爲刺史所侵,每年舶至不过三数。及劢至,纤豪不犯,岁十馀至。俚人不宾,多爲海暴,劢征讨所获生口宝物,军赏之外,悉送还台。前后刺史皆营私蓄,方物之贡,少登天府。自劢在州,岁中数献,军国所须,相继不绝。武帝叹曰:「朝廷便是更有广州。」有诏以本号还朝,而西江俚帅陈文彻出寇高要,又诏劢重申蕃任。未几,文彻降附。劢以南江危险,宜立重镇,乃表台于高凉郡立州。敕仍以爲高州,以西江督护孙固爲刺史。征爲太子左卫率。
劢性率俭,而器度宽裕,左右尝将羹至胸前翻之,顔色不异,徐呼更衣。聚书至三万卷,披翫不倦,尤好东观汉记,略皆诵忆。刘显执卷策劢,酬应如流,乃至卷次行数亦不差失。少交结,唯与河东裴子野、范阳张缵善。卒于道,赠侍中,諡曰光侯。劢弟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