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陷建邺,朝士并被拘絷,或荐奂于贼率侯子鉴,乃脱桎梏,厚遇之,令掌书记。时子鉴景之腹心,朝士莫不卑屈,奂独无所下。或谏奂曰:「不宜高抗。」奂曰:「吾性命有在,岂有取媚凶丑,以求全乎。」时贼徒剥掠子女,拘逼士庶,奂保持得全者甚衆。
寻遭母忧。时天下丧乱,皆不能终三年丧,唯奂及吴国张种在寇乱中,守法度,并以孝闻。
及景平,司徒王僧辩先下辟书,引爲左西掾。梁元帝于荆州即位,征奂及沈炯,僧辩累表请留之。帝手敕报曰:「孔、沈二士,今且借公。」其爲朝廷所重如此。
僧辩爲扬州刺史,又补中从事史。时侯景新平,每事草创,宪章故事,无复存者。奂博物强识,甄明故实,问无不知,仪注体式,笺书表翰,皆出于奂。
陈武帝作相,除司徒左长史,迁给事黄门侍郎。齐遣东方老、萧轨来寇,四方壅隔,粮运不继,三军取给,唯在都下,乃除奂建康令。武帝克日决战,乃令奂多营麦饭,以荷叶裹之,一宿之间,得数万裹。军人旦食讫,尽弃其馀,因而决战,大破贼。武帝受禅,迁太子中庶子。永定三年,除晋陵太守。晋陵自宋、齐以来爲大郡,虽经寇扰,犹爲全实,前后二千石多行侵暴,奂清白自守,妻子并不之官,唯以单船临郡。所得秩俸,随即分赡[shàn]孤寡,郡中号曰神君。曲阿富人殷绮见奂居处俭素,乃饷以衣毡一具。奂曰:「太守身居美禄,何爲不能办此?但百姓未周,不容独享温饱。劳卿厚意,幸勿爲烦。」
陈文帝即位,征爲御史中丞。奂性刚直,多所纠劾,朝廷甚敬惮之。又达于政体,每所奏,未尝不称善,百司滞事,皆付咨决。
迁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中书舍人。重除御史中丞,寻爲五兵尚书。时文帝不豫,台阁衆事,并令仆射到仲举共决。及帝疾笃,奂与宣帝及到仲举并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等入侍医药。文帝尝谓奂等曰:「今三方鼎峙,宜须长君,朕欲近则晋成,远隆殷法,卿等须遵此意。」奂乃流涕歔欷跪而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久,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废立之事,臣不敢闻。」帝曰:「古之遗直,复见之卿。」乃用奂爲太子詹事。
废帝即位,除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出爲南中郎康乐侯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事。宣帝即位,爲始兴王长史。奂在职清俭,多所规正,宣帝嘉之,赐米五百斛,并累降敕书,殷勤劳问。太建六年,爲吏部尚书。八年,加侍中。时有事北边,克复淮、泗,封赏叙用,纷纭重叠,奂应接引进,门无停宾。加以识鉴人物,详练百氏,凡所甄拔,衣冠搢绅莫不悦服。
性耿介,绝诸请托,虽储副之尊,公侯之重,溺情相及,终不爲屈。始兴王叔陵之在湘州,累讽有司,固求台铉。奂曰:「衮章本以德重,未必皇枝。」因抗言于宣帝。帝曰:「始兴那忽望公,且朕儿爲公,须在鄱阳王后。」奂曰:「臣之所见,亦如圣旨。」后主时在东宫,欲以江总爲太子詹事,令管记陆瑜言之奂。奂曰:「江有潘、陆之华,而无园、绮之实,辅弼储贰,窃谓非材。」后主深以爲恨,乃自言于宣帝。宣帝将许之,奂乃奏曰:「江总文华之人,今皇太子文华不少,无藉于总。如臣愚见,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帝曰:「谁可?」奂曰:「都官尚书王廓,代有懿德,识性敦敏,可以居之。」后主时亦在侧,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可居太子詹事。」奂又曰:「宋朝范晔即范泰之子,亦爲太子詹事。」后主固争之,帝以总爲詹事,由是忤旨。
初,后主欲官其私宠,微讽于奂,奂不从。及左仆射陆缮迁职,宣帝欲用奂代缮,已草诏讫,后主抑遂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