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皮进城
匆匆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李皮擦了把嘴,拿着草帽走出了屋子。正值盛夏,虽然才是早上的七点多钟,但是屋外的阳光却像正午时分的那样亮得刺眼,李皮看了一眼天空,觉得头有些晕。刚刚出了梅,太阳本就毒得很,偏偏这天又没有一丝儿的风。大清早,寒暑表里的水银柱不停地向上爬,知了在浓密的槐树叶里叫个不停,院子外头的田野里,远远的还能看到尚未干涸的小水塘,水面很平静,反射着阳光,像银子似的。呼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李皮戴上帽子,挑起一担子的瓜果蔬菜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义阳城外,“老三酒店”还没有到上客的时候。店掌柜张老三囫囵喝光碗里的粥,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便躺了到门口树阴下的椅子上,一边打着蒲扇,一边望着不远处的城门。不高的城墙上,零零散散地守着几个士兵,宽宽的城门已经打开,几个守城的兵聚在一起闲聊。石拓的“义阳”二字端正的镶嵌在城门的上方,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黑亮。
在炎州的所有城市中,义阳城的规模不算太大。很多年前,义阳只是个乡村小镇,镇里的十来户人家,都靠卖荭草为生,手头虽不宽裕,却过得颇为安逸。后来从南边通州又迁来了几十户人家,小乡镇才渐渐发展壮大,成了今天的义阳城。义阳城靠海,海边向陆地绵延几十公里的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和滩涂,再远一点的都是高过人头的荭草。义阳是典型的盐碱薄地,要说这种地,基本上不能种什么庄稼,可通州的这些农民,虽然很穷,却有着丰富的种植经验。所以到了后来,义阳城外的棉粮庄稼多了起来,当地农民不再为缺粮而发愁。也正因为这样,更多的外地人到义阳经商、落户,再加上义阳沟河港叉众多,水上交通发达,所以这里也被人称为“炎州第一城”。
“杭育”、“杭育”……听着官道上传来的喘气声,张老三就知道是李皮来了。“皮子,这么早就进城了?”张老三摇着扇子,身子微微转向官道方向。“嗯那,今天一品香有大客人,赵大太爷让我早点子来,不能耽搁了。”李皮放下扁担,拿起筐子里的毛巾擦擦脸,说:“这老天,才多早晚,就热成这样子了?三哥,有水吗?我在你这儿歇歇脚。”“有,柱子他妈,皮子要喝水。”“哎,来了!”从侧屋里走出一个身穿石青滚黑边大褂、同色裤子,梳着大髻的婆娘。“谢谢了,三嫂子!”李皮接过碗,走到树阴下蹲了下来。“没的事,不知道赵大太爷要请什么人……”婆娘边问边拣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我说,你个婆娘,问这些事干什么?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张老三刮了几下蒲扇,一脸的不耐烦。“呸,什么怂样?一大早的不做事,跟个大老爷样儿的……得,我还得忙着中午上客的菜呢!”婆娘气匆匆地转身进了厨房。“女人哪,头发长见识短,这年头……”张老三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对李皮说:“自打日本人的小火轮从义阳河口开了进来,这城里头就不太平!听说昨天有几个日本人进城了,过几天,还有部队要进城!”“那——赵大太爷不会请的是日本人吧?”“这我就不晓得了。唉,世道不太平啊,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啊?我这里,只求个安稳,来我这里吃饭的,都不给说这些个。头几天,我还特地跑城里头请教书先生写了个‘莫谈国事’。呶,现在就贴在里头。”张老三向身后的屋子里努了努嘴。李皮朝屋里看了看,站起身:“三哥,我走了,天不早了!”“哎——常来啊!”“嗯那。”说话间,李皮已挑着担子走向城门。
义阳城共有4条大路,呈“丰”字型布局。“一品香”饭庄就在南北向的朝阳路上。一品香的老板赵懋生,20年前在义阳南边的岗子镇经营饭馆,后来因为生意不景气,于是在一个清晨率领全家老小从岗子一路北上到了义阳,并开了这家“一品香”。生意人的“移码头”果然给赵懋生带来了好运气,在举家迁到义阳不到三年,一品香就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大饭庄。
穿过一片车水马龙,李皮老远就看到了“一品香”琉璃瓦顶子反射出的耀眼光芒,二楼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在阳光中越发红得妖冶。李皮甩了甩头,大步迈向一品香。(文/陈晓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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