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维克多也产生了他的屏息等待着他动手的朋友们所产生的同样的感觉,——他也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天快亮了。所以,他不再考虑哨兵现在容易发现他,特别是容易听到他的动静(因为不再有哨兵自己的脚步声盖过其他的声响),就照直朝他爬去。他们中间相隔不过两公尺,可是哨兵仍旧那样站着,双手插在裤袋里,背着枪,戴船形帽的头低着,身子微微有些晃动。维克多不记得,他是又爬了几下还是马上一跃而起,但是他已经站在哨兵身边,举起了芬兰刀。哨兵睁开眼睛,很快地转过头来,——这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以上的德国人,满脸胡茬。哨兵的眼睛里露出了疯狂的眼神,但是他没有来得及从裤袋里拔出手来,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奇怪的声音:
“哦嗨……”
维克多使出全身之力把芬兰刀朝他下巴左面的脖子里捅进去。芬兰刀齐刀柄刺进了锁骨旁边的软肉里。德国人倒了下去,维克多也倒在他身上,他想再戳一刀,但是德国人已经开始痉挛地抽搐,嘴里冒出血来。维克多退到一边,把血淋淋的芬兰刀一扔。突然他开始大呕大吐起来,他赶紧用左胳膊的衣袖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被人听见他呕吐的声音。
这时他看见阿纳托里在他面前,阿纳托里把芬兰刀塞给他,低声说:
“拿着,别留下痕迹……”
维克多藏起芬兰刀,腊高静就挽住他的胳臂,说:
“到大路上去!……”
维克多摸出手枪,跟腊高静一起跑上大路,他们就在这里埋伏下来。
葛拉万怕在黑暗中被这些带刺铁丝网架勾住衣服,就以行家的熟练手法迅速地使用着钳子,在铁丝网的两根柱子中间开出一条通路。他跟着阿纳托里直奔到营棚的门口。葛拉万摸到了门闩,——这是可以上锁的普通铁闩。葛拉万把撬棍插进锁环,把它拧断。他们拉开铁闩,万分激动地把门打开。一般令人窒息得无以复加的、热烘烘的臭气向他们扑来。里面的人醒了,他们的左右和前面都有人微微动着,有人害怕地、半睡半醒地询问着。
“同志们……”阿纳托里说,但是他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响起了几声压低的欢呼,但是有人对欢呼发出嘘声。
“你们穿过树林走到河边,再沿着河往上游或者往下游走。”阿纳托里克制住自己,说道。“这里有个高尔杰依柯尔尼延柯吗?”
“有!”有人从一堆蠕动的人体中间回答道。
“回家去吧,你妻子在等着你……”阿纳托里走出营棚,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