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身穿黑礼眼、白坎肩的人探进头来说:
“现在阿拉贝雷小姐上场了。她之后该您出场。”
主人什么话也没说。他从桌子底下拖出一只不大的箱子,又坐下,等着。从他的嘴唇和手看得出来,他很激动,姑姑能听出连他的呼吸都在颤抖。
“乔治先生,请吧!”有人在门外喊道。
主人站起来,在胸前一连画了三次十字,然后从凳子下抓出猫,把它塞进箱子里。
“过来,姑姑!”他小声说。
姑姑什么也不明白,走到主人手边,他亲一下它的头,把它也放到猫那里。随后便是黑暗……姑姑踩着了猫,用爪子抓搔箱子四壁,害怕得出不了声。箱子摇摇晃晃,像在波浪上颠簸,不住地抖动……
“瞧,我来了!”主人大声喊道,“瞧,我来了!”
姑姑感觉到,主人喊完之后,箱子撞在硬东西上,不再晃动。听得见打雷般沉闷的吼叫声:好像有许多人在拍打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大概就是肥头大脸上不长鼻子却长尾巴的怪物,于是那怪物就大声吼叫,哈哈大笑,震得箱子上的锁都晃动起来。主人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来回答这片吼叫,他在家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哈哈!”他喊道,竭力想压住这片吼叫,“最可敬的观众们!我刚从火车站来!我的祖母死了,给我留下一笔遗产!箱子里的东西真重——一定是金子喽……哈哈!我马上要成百万富翁啦!现在让我们打开箱子,瞧一瞧……”
箱子上的锁喀嚓一响。明亮的灯光直刺姑姑的眼睛,它立即从箱子里跳出来,又被吼叫声震聋了耳朵,便飞快地绕着主人拼命奔跑起来,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吠叫声。
“哈哈!”主人喊道,“亲爱的费奥多尔季莫费伊奇!亲爱的姑姑!我可爱的亲戚们,你们怎么来了,真见鬼!”
他趴到地上,抓住猫和姑姑,要拥抱它们。姑姑趁主人紧紧搂抱它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命运把它送来的这个天地,它没有料到这地方那么宏大漂亮,一时间惊喜得愣住了。后来它挣脱主人的怀抱,由于印象强烈,它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起来。新的天地太大了,充满了亮晃晃的光,不论往哪儿瞧,从地面到天花板,到处都是人的脸,脸,脸,再没有别的什么。
“姑姑,请您坐下!”主人喊道。
姑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跳到椅子上蹲下。它望着主人。主人的眼睛像平时一样,看上去严肃而温和,但他的脸,特别是嘴和牙齿,因为要做出呆板的大笑而变得十分难看。他还哈哈大笑,蹦蹦跳跳,扭动肩膀,做出一副面对成千上万的观众十分快活的样子。姑姑相信他真的很快活,突然间,它全身都感觉到,成千上万的脸都在看它,它便昂起自己狐狸样的嘴脸,高兴得汪汪叫起来。
“您呢,姑姑,请坐一会儿,”主人对它说,“我先跟大叔跳一曲喀马林舞①。”——
费奥多尔季莫费伊奇等着主人逼它做蠢事,蹲在那里,冷淡地东张西望。它跳舞的时候无精打采,马马虎虎,阴沉着脸,看它的动作、尾巴和触须就可以知道,它深深地瞧不起这些观众,瞧不起明亮的灯光,瞧不起主人和它自己……它跳完了舞,打个哈欠,卧下了。
“好,姑姑,”主人说,“我先跟您唱支歌,然后再跳舞,好吗?”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根小木笛,吹奏起来。姑姑因为受不了音乐,开始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起来,汪汪地叫。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欢呼声和鼓掌声。主人一鞠躬,等大家静下来,又继续吹奏……在他吹到一个高音时,楼座上的观众中有人大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