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他,"她思忖着,并且照例毫不迟疑地承认这个事实,就像小孩接受一件礼品似的:"我不知道我爱他有多久了,但这确实是真的。而且要不是为了艾希礼,我早就会明白这一点了。由于艾希礼遮住了视线,我一直没看清这个世界呢。
"她爱他,爱这个流氓,爱这个无赖,没有犹豫,也不顾名声——至少是艾希礼所讲的那种名声。"让艾希礼的名声见鬼去吧!"她心里想。"艾希礼的名声常常使我坍台。是的,从一开始,当他不断跑来看我的时候,尽管那时她已经知道他家里准备让她娶媚兰了。瑞德却从没坍过我的台,即使在媚兰举行招待会的那个可怕的晚上,那时他本该把我掐死的。即使在亚特兰大陷落那天晚上他中途丢下我的时候,那时因为他知道我已经安全了。他知道我总会闯出去的。即使在北方佬营地里当我向他借钱时,他好像要我用身子做担保似的。其实他并不想要我这个担保。他只是逗着我玩罢了。他一直在爱着我,可是我却一直待他那么坏。我屡次伤害的他的感情,而他却那样爱面子,从不表现出来,后来邦妮死了——唔,我怎么能那样呀?"她挺身站起来,望着山冈上的那幢房子。半个钟头以前她还想过,除了金钱以外,她已经丧失了世界上的一切,那些使她希望活下去的一切,包括爱伦、杰拉尔德、邦妮、嬷嬷、媚兰和艾希礼。她终于在失掉了他们大家之后,才明白过来她是爱瑞德的——爱他,因为她坚强,无所顾忌,热情而粗俗,跟她自己一样。
"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她心里想。"他会理解的。他总是理解的。我要告诉他我以前多么愚蠢,现在又多么爱他,而且要报答他的一切。"她忽然感到又坚强又快乐了。她并不惧怕周围的黑暗和浓雾,而且她在心里歌唱着,相信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惧怕它们了。今后,不论有什么样的浓雾在她周围缭绕,她都能找到自己的避难所了。于是她轻快地沿着大街走去,那几个街区好像很远,她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家里。远了,太远了。
她把裙子提到膝盖以上,开始轻松地奔跑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因恐惧而奔跑,而是因为前面有瑞德张开双臂站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