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才回来,很抱歉。爱伦说,一面将披巾从肩头取下来,递给思嘉,同时顺手在她面颊上摸了摸。
杰拉尔德一见她进来便容光焕发了,仿佛施了魔术似的。
那娃娃给施了洗礼了?
“可怜的小东西,施了,也死了。爱伦回答说。我本来担心埃米也会死,不过现在我想她会活下去的。姑娘们都朝她望着,满脸流露出惊疑的神色,杰拉尔德却表示达观地摇了摇头。
唔,对,还是孩子死了好,可怜的没爹娃——“不早了,现在咱们做祈祷吧,爱伦那么机灵地打断的杰拉尔德的话,要不是思嘉很了解母亲,谁也不会注意她这一招的用意呢。
究竟谁是埃米斯莱特里的婴儿的父亲呢?这无颖是个很有趣的问题。但思嘉心里明白,要是等待母亲来说明,那是永远也不会弄清事实真相的。思嘉怀疑是乔纳斯威尔克森,因为她常常在天快黑时看见他同埃米一起在大路上走。乔纳斯是北方佬,没有老婆,而他既当了监工,便一辈子也参加不了县里的社交活动。正经人家都不会招他做女婿,除了像斯莱特里的那一类的下等人之外,也没有什么人,会愿意同他交往的。由于他在文化程度上比斯莱特里家的人高出一头,他自然不想娶埃米,尽管他也不妨常常在暮色苍茫中同她一起走走。
思嘉叹了口气,因为她的好奇心实太大了。事情常常在她母亲的眼皮底下发生,可是她从不注意,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对于那些自认为不正当的事情爱伦总是不屑一顾,并且想教导思嘉也这样做,可是没有多大效果。
爱伦向壁炉走去,想从那个小小的嵌花匣子里把念珠取来,这时嬷嬷大声而坚决地说:爱伦小姐,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做你的祷告吧!“嬷嬷,谢谢你,可是我不饿。”你准备吃吧,俺这就给你弄晚饭,嬷嬷说,她烦恼地皱着眉头,走出饭厅要到厨房去,一路上喊道:波克,叫厨娘把火捅一捅。爱伦小姐回来了。
地板在她脚下一路震动,她在前厅唠叨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以致饭厅里全家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给那些下流白人做事没啥意思。俺说过多回了,他们全是懒虫,不识好歹。
爱伦小姐犯不着辛辛苦苦去伺候这些人。
他们果真值得人伺候,怎么没买几个黑人来使唤呢。俺还说过——她的声音随着她一路穿过那条长长的、只有顶篷滑栏杆的村道,那是通向厨房的必经之路。
嬷嬷总有她自己的办法来让主子们知道她对种种事情究竟抱什么态度。就在她独自嘟囔时她也清楚,要叫上等白人来注意一个黑人的话是有失身份的,她知道,为了保持这种尊严,他们必须不理睬她所说的那些话,即使是站在隔壁房间里大声嚷嚷。如此既可以保证她不受责备,同时又能使任何人都心中明白她在每个问题上都有哪些想法。
波克手里拿着一个盘子、一副刀叉和一条餐巾进来了。他后面紧跟着杰克,一个十岁的黑人男孩,他一只手忙着扣白色的短衫上的钮扣,另一手拿了个拂尘,那是用细细的报纸条儿绑在一根比他还高的苇秆上做成的。爱伦有个只在特殊场合使用的精美的孔雀毛驱蝇帚,而且由于波克、厨娘和嬷嬷都坚信孔雀毛不吉利,给之派上用场是经过一番家庭斗争的。
爱伦在杰拉尔德递过来的哪把椅子上坐下,这时四个声音一起向他发起了攻势。
妈,我那件新跳舞衣的花边掉了,明天晚上上"十二橡树"村我得穿呀。请给我钉钉好吗?“妈,思嘉的新舞衣比我的漂亮。我穿那件粉红的太难看了。怎么她就不能穿我那件粉的,让我穿那件绿的呢?她穿粉的很好看嘛。”妈,明天晚上我也等到散了舞会才走行吗,现在我都13了——“你相不个信,噢哈拉太太
----姑娘们,别响,我要去拿鞭子了!凯德卡尔弗特今天上午在亚特兰大对我说——你们安静一点好吗?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说他们那边简直闹翻了天,大家都在谈战争、民兵训练和组织军队一类的事。还说从查尔斯顿传来了消息,他们再也不会容忍北方佬的欺凌了。爱伦对这场七嘴八舌的喧哗只微微一笑,不过作为妻子,她得首先跟丈夫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