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润从休的手上流走了,他这么愚蠢,思嘉自己又夫能为力,因此急得不得了。等她生完孩子,一上班,就把休辞掉,另找一个人,谁都会比他强,她再也不用自由的黑人,给自己找麻烦了。自由的黑人说走就走,靠他们怎么能干活呢?
因为有工人没有上工,休前来报告,思嘉和他大吵了一通,随后对丈夫说:"弗兰克,我基本上拿定主意了,我要雇几个囚犯到厂里来干活。不久以前,我和约翰尼加勒格尔谈了谈。他是托米韦尔伯恩的领班。我说我们用黑鬼干活儿,不出活。他问我为什么不用囚犯,我一听,感到这个主意不错。他说,我可以从别人手里转雇几个,用不着多少钱,供他们吃饭也很便宜。他还说,我可以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他们,"自由人局"也不能像一窝蜂似地来给我找麻烦,多管闲事。约翰尼加勒格尔和托米的合同一到斯,我就把他雇来经营休管的那个厂。
他既然能让他管的那帮难应付的爱尔兰人干活,就一定能让囚犯们干很多活儿。
"用囚犯干活!弗兰克惊异得目瞠口呆。这是思嘉提出的许多异想天开的计划中最坏的一个,甚至比开一个酒馆的想法还要糟糕。
这个主意,至少在弗兰克和他接触的思想保守的人看来,是不行的。这种雇犯人的新制度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战后佐治亚州很穷,政府养不起犯人,就让需要大批劳力的人把他们雇去,修铁路,或在松树林和伐木场干活。虽然弗兰克和他结交的那些文质彬彬的教徒认为有必要实行这种制度,他们照样横加指责。其中有些人原来就不相信奴隶制度,现在他们认为这种制度比过去的奴隶制度还要坏得多。
思嘉居然想雇犯人干活!弗兰克知道,如果思嘉这样做了,他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这比拥有木材厂并且亲自经营要糟得多,比她做过的任何事情都糟得多,过去他表示反对,还总要问这样一个问题:"别人会怎么说呢?"不过这次——这次就不光是害怕舆论界的议论了。他觉得这与贩卖人口和卖淫一样坏。如果他允许思嘉做这件事,这就是他灵魂中的一项罪孽。
弗兰克深信此事不妥,就鼓起勇气制止思嘉,不让她干,言词之强烈使得思嘉吃了一惊,不吭声了,最后,为了平息他的愤怒,思嘉赔笑脸说她并不想真干,还说她只是拿休和那些自由黑人没办法,才发脾气的,可是她暗中仍在盘算这件事,并且有点想干。雇用犯人干活,这能解决她最大的一个难题,不过要是弗兰克如此强烈地反对——她叹了一口气,哪怕两个木材厂有一个是赚钱的,她也能顶得祝可是艾希礼经营的木材厂并不比休高明。
刚开始,艾希礼没有尽快把厂子管好,没有比思嘉自己经营时多赚一分的钱,使得思嘉感到惊讶,失望。他很精明,又读过那么多书,完全没有道理经营不好,赚不到钱。但是他并不比休经营得好。他没有经验,处理不当,全然没有商业头脑,不愿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在这些方面,他和休是一样的。
爱情使得思嘉很快为艾希礼找到了借口,她认为这两个人是不同的。休就是笨,笨得没办法,而艾希礼则是不熟业务。不过她也感到艾希礼不能像她那样的脑子里迅速作出判断,出一个合适的价。有时她甚至怀疑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辩认地板和窗台板。因为他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可以信任。他就觉得和他打交道的那些无耻之徒也都是可以相信的。有好几次,如果不是思嘉巧妙地进行干预,就赔钱了。除此之外,他要是对某一个人有好感——看来他有好感的人还真不少————他就把木材赊给他们,从来也想不到要查一查,看这些人有没有银行存款或别的财产。在这一方面,他和弗兰克一样不灵。
但是思嘉仍然觉得,他总能学会的,在他学的过程中,思嘉以母亲般的慈爱容许他处理不当,并且耐心等待他加以改正,每天晚上他到思嘉这里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总是孜孜不倦地给他出些主意,既不伤他的自尊心,又对他有帮助,尽管她这样鼓励他,安慰他,但他眼睛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呆滞的眼神,她感到不可理解,甚至感到害怕,他变了,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只要她能单独见一见他,说不定就能找出其中的奥秘。
这种情况害她一连好多天睡不好觉。她为艾希礼担心,一方面是因为她发现艾希礼不愉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知道他这种不愉快的心情无助于他成为一个好的木材商人。让休和艾希礼这样两个没有商业头脑的人来经营她的木材厂,简直是受罪,为了度过这最艰难的几个月,她曾绞尽脑汁,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如今眼看着竞争的对手把最好的顾客都吸引去了,实在感到痛心。唉,她要是能马上重新开始工作就好了!由她亲自来指导艾希礼,他就肯定能学会。约翰尼加勒格尔管另外那个木材厂,她来主持销售,这样情况就好了。至于休,他要是还想干,就让他赶车送货,他也就能干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