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把婴儿更紧地夹在腋窝下,让他脸朝她挣扎着啼哭起来。同时把那对石榴石耳坠子——杰拉尔德送给爱伦的结婚礼物——摘下来。接着又捋下查尔斯作为订婚纪念给她的那只蓝宝石戒指。
就交给我吧,别扔在地上,那个中士向她伸出两手。
那些狗杂种已经捞得够多的了。你还有什么?他那双眼睛在她的身上犀[xī]利地打量着。
顷刻间思嘉几乎晕过去了,她已经感觉到那两只粗鲁的手伸进她怀里,在摸索怀里的带子。
全都在这里了。我想,照你们的规矩还得把衣服脱下来吧?“唔,我相信你的话,那中士好心地说,然后啐口唾沫走开了。思嘉把婴儿抱好,设法让他安静下来,并伸手摸摸尿布底下藏钱包的地方。谢天谢地,媚兰竟有一个孩子,而这孩子又有一块尿布!
她听见楼上到处是笨重的皮靴声,那些家具被拖过来拖过去,像抗议似的吱嘎乱叫。瓷器和镜子哗哗啦啦被打碎了,中间还夹杂着下流的咒骂,因为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院子里也传来高声喊叫:砍了它的头!别让它跑了!同时听见母鸡绝望地咯咯大叫,嘎嘎的鸭叫声和鹅叫声混成一片。突然砰的一声枪响,痛苦的尖叫立即停止,这时一阵剧痛震撼着思嘉全身,因为她知道母猪被打死了。
她丢下母猪不管,该死的百里茜,自顾自跑啦!但愿那些小猪平安无事!但愿家里人都安全到达沼泽地!可是你没法知道呀。
她静静地站在穿堂里,眼看着周围的大兵在喊叫咒骂,乱成一团。韦德还是十分害怕,狠狠地抓住她的裙子不放。她感觉到他紧挨着她时身子在索索发抖,可是她自己也没法给他壮胆。她鼓不起勇气来对北方佬说话,无论是祈求、抗议或者表示愤怒。她唯一要感谢上帝的是她两条腿还有力量支撑着她,她的头颈还能把脑袋高高地托着。不过当一小队满脸胡须的人扛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笨拙地走下楼来,她看见其中有查尔斯的那把军刀时,便不禁大声喊叫起来。
那把军刀是韦德的,是他从祖父和父亲一代代传下来的,后来思嘉又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儿子。授予这生日礼物时还举行了小小的仪式,当时媚兰哭了,她感到又骄傲又伤心,并吻着小韦德说他长大后一定要像父亲和祖父那样做个勇敢的军人。小韦德也颇觉自豪,时常爬到桌上去看挂在墙上的这个纪念物,用小手轻轻抚摩它。思嘉对于她自己的东西给仇人和陌生人抢走还能忍受,可是她孩子的珍贵纪念物就不行了。现在小韦德听见她喊叫,便从她的裙裾里探出头来窥视,并鼓起勇气边哭泣边说起话来。他伸出一只手嚷道:我的!“那把刀你不能拿!思嘉也伸出一只手来,赶紧说。
我不能,嘿?那个拿军刀的矮小骑兵厚颜无耻地咧嘴一笑。嗯,我不能!
这是把造反的刀呢!“它是——它不是!这是墨西哥战争时期的军刀。你不能拿走。那是我孩子的。是他祖父的!唔队长,她大声喊着向那个中士求援,请叫他还给我吧!中士听见有人叫他队长,乐是升级了,便走上前来。
他说:鲍勃,让我瞧瞧这把刀。
小个儿骑兵很不情愿地把军刀递给他,说:这刀柄全是金子做的呢。中士把刀拿在手里转动了一下,又将刀柄举起对着太阳光读刀柄上刻的字:"给威廉汉密尔顿上校,纪念他的英勇战功。参谋部敬赠。一八四七年于布埃纳维斯塔。
"“嗬,太太,我本人那时就在布埃纳维斯塔呢。”真的?思嘉冷冷地说。
怎么不是呢?我告诉你,那是一场激战。我在这次战争中可从没见过那样激烈的战斗。那么,这把军刀是这个小娃娃的爷爷的了?“是的。”好,他可以留着,中士说,他有了他包在手帕里的那几件珠宝首饰,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不过那刀柄是金的呀,小个儿骑兵坚持不让。
我们把它留给她,好叫她记得我们,中士咧嘴笑笑。
思嘉接过军刀,连谢谢也没说一声。她干吗因为退还了她自己的东西就要谢这些强盗呢?她紧紧地抱着军刀,让那小个儿骑兵继续跟中士纠缠。
我要留给这些该死的叛乱分子一点东西,老天爷作证,让他们好记住我,士兵最后大声嚷着,因为中士生气了,叫他滚蛋,也不许再顶嘴。他一路咒骂着向屋后走去,这时思嘉才松了口气。他们谁也没说要烧房子呢。他们没有叫她离开,好让他们放火。也许——也许——接着士兵们都从楼上和外面松松垮垮地回到穿堂里。
找到什么没有?中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