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南方,大多数的棉花种植主都处于相同的困境。随着封锁一天天加紧,作为南方财源的棉花已无法运往英国市场,也无法像过去若干年那样把买到的必需品运回国来。总之,农业的南方同工业的北方作战,现在缺少许许多多东西,这些都是和平时期从没想到过要购买的。
这种局面仿佛是专门为投机商和发横财的人造的,当然也不乏乘机利用的人。
由于衣食之类的日常必需品愈来愈缺,价格一天天上涨,社会上反对投机商的呼声也越发强烈和严厉了。在1864年初一段时期内,你无论打开哪张报纸都会看到措辞严厉的社论,它们痛骂投机商是蛇蝎和吸血鬼,并呼吁政府采取强硬措施予以镇压。政府也的确作了最大的努力,但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因为政府碰到的困难实在太多了!
人们对于投机商的反感最强烈的莫过于对瑞德巴特勒了。当封锁线贸易已显得太冒风险时,他便卖掉船只,公开做起粮食投机生意来了,许多有关他的传闻从里士满和威尔明顿传到了亚特兰大,使那些不久前还接待过他的人感到十分难堪。
纵然有这么多考验和困苦,亚特兰大原来的一万人口在战争时期还是翻了一番,甚至连封锁也增加了亚特兰大的声望。因为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滨海城市在商业和其他方面一直主宰着南方,可是现在海港被封锁,许多港口城镇被侵占或包围,挽救南方的重任便落到了南方自己的肩上。这时,如果南方要打赢这场战争,内地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而亚特兰大便成了中心,这个城市的居民也像南部联盟其他地方的居民一样,正在咬紧牙关忍受艰难穷困和疾病死亡的熬煎;可是亚特兰大城市本身,从战争所带来的后果看,与其说蒙受了不少损失,还不如说大有收获。亚特兰大作为南部联盟的心脏,仍在强壮而生机勃勃地跳动,这里的铁路,作为它的大动脉,仍然负载着人员、军火和生活必需品的滚滚洪流昼夜搏动不已。
思嘉从前要是穿着这样破旧的衣裳和补过的鞋,一定会觉得很难堪,可是现在她也不在乎了,因为她觉得十分重要的那个人已不在这里,看不见她这个模样了。这两个月她很愉快,比几年以来任何时候都愉快些。当她伸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时,她不是感觉到艾希礼的心在急促地跳动吗?她不是看见他脸上那绝望的表情,那种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明问题的表情吗?他爱她。现在她已深信这一点,并为此感到十分愉快,以致对媚兰也比较宽容了。她甚至觉得媚兰可怜,其中也略带轻蔑的意思,认为她没有眼力,配不上艾希礼。愚蠢。
到战争结束再说!她想,战争——结束——就……有时候略带惊恐的细想:就怎么样呢?不过很快又把这种想法排除了。战争结束后,一切总都能解决的。如果艾希礼爱她,他就不可能继续跟媚兰一起生活下去。
那么以后呢,离婚是不可想象的,而且爱伦和杰拉尔德都是顽固的天主教徒,决不会容许她去嫁给一个离了婚的男子。那就意味着离开教会!思嘉仔细想了想,最后决定在教会和艾希礼之间她宁愿选择艾希礼。可是,唉,那会成为一桩丑闻了!离婚的人不仅为教会所不容而且还要受到社会的排斥呢。哪个家庭也不会接待这样的人。不过,为了艾希礼,她敢于冒这样的危险。她愿意为艾希礼牺牲一切。
总之,等到战争一结束,就什么都好办了。要是艾希礼真的那么爱她,他就会想出办法来。她要叫他想出个办法来。
于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愈来愈相信艾希礼对她的钟情,越发觉得到北方佬被最后打垮时他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得称心如意的。的确,他说过北方佬拿住了他们。不过思嘉认为那只不过是胡说而已。他是在又疲倦又烦恼的时候说这话的。她才不去管北方佬是胜是败呢。重要的事情是战争得快快结束,艾希礼快回家来。
接着,当三月的雪下个不停,人人足不出户的时节。一个可怕的打击突然降临。媚兰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辉,骄傲而又羞涩地低着头,轻轻告诉思嘉她快要有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