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德国高等教育已经丢失了主要的东西:目的以及达到目的的手段,人们忘记了教育、文化本身(而不是“帝国”)是目的,忘记了达到这个目的所需要的是教育家(而不是文科中学教师和大学学者)……亟需自我教育的教育家,有卓越、高贵的灵魂,每时每刻以身教言教体现日趋成熟、甜美的文化,——而不是文科中学和大学今日作为“高级保姆”提供给青年的那种博学的粗汉。除了极少数例外,缺少教育家,教育的这第一前提:德国文化的衰落由此而来。——我的可尊敬的朋友、巴塞尔的雅可布。布克哈特①是极少数例外之一,巴塞尔在人性方面的优越首先归功于他。——德国“高等学校”事实上所做的是一种残忍的驯练,以求花费尽可能少的时间使无数青年男子适宜于、彻底适宜于为国家效劳。“高等教育”和无数——两者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矛盾的。一切高等教育仅仅属于例外者,一个人必须是特许的,才有权享有如此高级的特权。一切伟大事物、一切美丽事物从来不是公共财产:Pulch-rum estpaucorum hominum②——什么造成了德国文化的衰落?“高等教育”不再是一种特权——“普及的”、通俗化的教育之民主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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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Jokob Burckhardt(1818—1897):瑞士文化史学家,尼采的好友。
②拉丁文:美属于少数人。
不要忘记,军事特权死板地强求高等学校过高的入学率,而这就意味着高等学校的衰落。——在今日德国,任何人都不再能够自由地给他的孩子以一种高贵的教育,我们的“高等学校”,包括其教师、课程、教育目标,全都安排好了一种最暧昧的中庸。到处盛行着一种无礼的匆忙,倘若二十三岁的青年人还没有“作好准备”,还不知道“主要问题”——从事什么职业?——的答案,便好像会耽误什么似的。——请允许我说,一种更高类型的人不喜欢“职业,正是因为他懂得召唤自己……他拥有时间,他支配时间,②拉丁文:美属于少数人。
他完全不去考虑“作好准备”的问题,——在高级文化的意义上,一个人三十岁时还是一个起跑者,一个孩子。——我们的拥挤的文科中学,我们的被造就得及其愚钝的众多文科中学教师,乃是一个丑闻,试图保卫这种状态,如海德堡的教授们最近之所为,也许是有原因的,——但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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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性是趋向于肯定的,它作出反对和批判仅是间接的、不情愿的,为了不失我的本性,我立即提出三项任务,为完成这些任务起见,一个人需要教育者。一个人必须学习看,一个人必须学习想,一个人必须学习说和写:三者的目的都是一种高贵的文化,——学习看,就是学习使眼睛习惯于宁静、忍耐、让事物靠近自己;学习不急于作判断,从各个角度观察把握个别事例。对一个刺激不立刻作出反应,而是具备一种阻碍、隔离的本能,这是走向精神性的第一个预备教育。学习看,按照我的理解,接近于非哲学术语称之为坚强意志的东西,其本质的东西恰好不是“愿意”、而是能够作出决定。一切非精神性、一切鄙俗性都基于无能抵抗一种刺激——他势必作出反应,他顺从每个冲动。在许多场合,这样一种“势必”已经是病态和衰落,是枯竭的征兆,——几乎被非哲学的粗略用语名之为“罪恶”的一切,都纯属这种生理上无能不作出反应。——学会看有一种收益:作为学习者,一个人将会变得迟缓、猜疑、抵触。最后,他将带着一种敌意的平静听任每种陌生、新奇的事物靠近他,——他将对它们袖手旁观。洞开一切大门,猥亵地沉溺于每件琐屑的事情,随时投身入,冲入他人怀抱和他物之中,简言之,著名的现代“客观性”,是一种恶劣的趣味,是典型的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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