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有些厌倦地说,“克莱门蒂娜真叫我费劲。我想她大概练习得不充分,我得反反复复地教她。而且她老是穿白的,也叫人觉得单调。不过平克尼将军倒是个顶可爱的老头儿!我希望你能认识他,乔。我和克莱门蒂娜练习钢琴的时候,他偶尔走进来——他是个鳏夫,你知道——站在那儿捋他的白胡子。‘十六分音符和三十二分音符教得怎么样啦?’他老是这样问道。
“我希望你能看到客厅里的护壁镶板,乔!还有那些阿斯特拉罕的呢门帘。克莱门蒂娜老是有点儿咳嗽。我希望她的身体比她外表看来的要结实些。喔,我实在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她多么温柔,多么有教养。平克尼将军的弟弟当过驻玻利维亚的公使。”
接着,乔带着基度山伯爵的神气,掏出一张十元,一张五元,一张两元和一张一元的钞票——全是合法的货币——把它们摆在迪莉娅挣来的钱旁边。
“那幅方尖碑的水彩画卖给了一个从皮奥里亚①来的人。”他郑重其事地宣布说。
①皮奥里亚:美国伊利诺斯州中部的城市。
“别跟我开玩笑啦,”迪莉娅说——“不会是皮奥里亚那么远来的吧!”
“确实是那儿来的。我希望你能见到他,迪莉。一个胖子,围着羊毛围巾,衔着一根翮管牙签。他在廷克尔的橱窗里看到了那幅画,起先还以为是座风车呢。他倒很气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它买下了。他另外还预定了一幅——拉卡瓦纳货运车站的油画——准备带回去。我的画,加上你的音乐课!啊,我想艺术还是有前途的。”
“你坚持了下来,真使我高兴。”迪莉娅热切地说。“你一定会成功的,亲爱的。三十三块钱!我们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可花的钱。今晚我们买牡蛎吃。”
“加上炸嫩牛排和香菌。”乔说。“肉叉在哪儿?”
下个星期六的晚上,乔先回家。他把他的十八块钱摊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把手上许多象是黑色颜料的东西洗掉。
半个钟点之后,迪莉娅来了,她的右手用棉纱和绷带包成一团,简直不成样子。
“这是怎么搞的?”乔照例打了招呼后问道。迪莉娅笑了,可笑得并不十分快活。
“克莱门蒂娜,”她解释说,“上了课以后一定要吃奶酪面包。她真是个古怪的姑娘。下午五点钟还要吃奶酪面包。将军也在场。你该看看他奔去拿烘锅时的样子,乔,仿佛家里没有佣人似的。我知道克莱门蒂娜身体不好,神经过敏。她浇奶酪的时候泼翻了许多,滚烫的,溅在我的手腕上。痛得要命,乔。那可爱的姑娘难过极了!还有平克尼将军!——乔,那老头儿急得几乎要发疯。他冲下楼去叫人——他们说是烧锅炉的或是地下室里的什么人——到药房里去买些油和包扎伤口用的东西。现在倒不十分痛了。”
“这是什么?”乔轻轻地握住那只手,扯扯绷带下面的几根白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