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肯斯塔格先生,是因为我想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谈话,即使一次也好,跟一个没有被可鄙的财富和虚伪的社会地位所玷污的人谈话。哦!你不会知道我是多么厌倦——金钱、金钱、金钱!我还厌倦那些在我周围装模作样的男人,他们活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傀儡。欢乐、珠宝、旅行、交际、各式各样的奢华都叫我腻味透顶。”
“我始终有一个想法,”年轻人吞吞吐吐地试探说,“金钱准是一样很好的东西。”
“金钱只要够你过充裕的生活就行啦。可是当你有了几百万、几百万的时候——”她做了个表示无奈的手势,结束了这句话。“叫人生厌的是那种单调,”她接下去说,“乘车兜风、午宴、看戏、舞会、晚宴、以及这一切象镀金似地蒙在外面的过剩的财富。有时候,我的香槟酒杯里冰块的叮当声几乎要使我发疯。”
帕肯斯塔格先生坦率地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有这么一种脾气,”他说,“就是喜欢看书报上写的,或者听人家讲的关于富有的时髦人物的生活方式。我想我有点儿虚荣。不过我喜欢了解得彻底一些。我一向有一个概念,认为香槟酒是连瓶冰镇,而不是把冰搁在酒杯里的。”
姑娘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觉得好玩的笑声。
“你应当知道,”她带着原谅的口吻说,“我们这种吃饱饭没事干的人就靠标新立异来找消遣。目前流行的花样是把冰块搁在香槟酒里。这个办法是一位鞑靼王子在沃尔多夫大饭店吃饭时发明的。不用多久它就会让位给别的怪念头。正如本星期麦迪逊大街的一次宴会上,每位客人的盘子旁边放了一只绿羊皮手套,以便吃橄榄的时候戴用。”
“我明白啦。”年轻人谦虚地承认说。“小圈子里的这些特别花样,普通人是不熟悉的。”
“有时候,”姑娘略微欠身,接受了他的认错,“我这样想,假如我有一天爱上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地位很低的。一个劳动的人,而不是不干活的懒汉。不过,毫无疑问,对于阶级和财富的考虑可能压倒我原来的意图。目前就有两个人在追求我。一个是某个日耳曼公国的大公爵。我猜想他现在有,或者有过一个妻子,被他的放纵和残忍逼得发了疯。另一个是英国侯爵,他是那样地冷酷和唯利是图,以至相比之下,我倒宁愿选择那个魔鬼似的公爵了。我怎么会把这些都告诉你的啊,派肯斯塔格先生?”
“帕肯斯塔格。”年轻人倒抽了一口气说。“说真的,你想象不出你这般推心置腹使我感到有多么荣幸。”
姑娘无动于衷地看看他,那种漠然的眼色正适合他们之间地位悬殊的状况。
“你是干哪一行的,帕肯斯塔格先生?”她问道。
“很低微,但是我希望在社会上混出一个模样来。你刚才说你可能爱上一个地位卑贱的人,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不过我刚才说的是‘有可能’。还有大公爵和侯爵在呢,你明白。是啊,假如一个男人合我的心意,职业低微也不是太大的障碍。”
“我是,”帕肯斯塔格宣布说,“在饭馆里干活的。”
姑娘稍稍一震。
“不是侍者吧?”姑娘略微带着央求的口气说。“劳动是高尚的,不过——服侍别人,你明白——仆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