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先生。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我早就说过,先前住在这儿的是斯普罗尔斯和穆尼。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是剧院里的姓名,穆尼太太是真名。我的房子的正派是有名的。配了镜框的结婚证就挂在——”
“斯普罗尔斯小姐是什么样的——我是说长相怎么样?”
“唔,先生,黑头发,矮胖身段,一脸滑稽相。她们上星期二走的,已经一个星期了。”
“她们之前的房客是谁呢?”
“唔,一个做运货车生意的单身男人。他欠了我一星期的房租就走了。他之前是克劳德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他们住了四个月。再之前是多伊尔老先生,他的房钱是由他几个儿子付的。他住了六个月。这样已经推算到一年前了,再前面的我可记不清啦。”
他向她道了谢,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屋子里死气沉沉的。赋于它生命的要素已经消失了。木犀[xī]草的香味已经没有了。代替它的是发霉家具的腐臭的味道,是停滞的气氛。
希望的幻灭耗尽了他的信心。他坐在那儿,呆看着咝咝发响的煤气灯的黄光。过了片刻,他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一长条一长条的。他用小刀把这些布条结结实实地堵塞进窗框和门框的罅隙。安排停当后,他关掉煤气灯,再把它开足,却不去点火,然后死心塌地往床上一躺。
※※※
这晚轮到麦库尔太太去打啤酒。她去打了酒来,同珀迪太太一起坐在地下室里。那种地下室是房东太太们聚集的地方,也是蠕虫不会死的地方。①
①参见《新约马可福音》九章四十八节:“在那里(地狱)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
“今晚我把三楼后房租出去了,”珀迪太太对着一圈薄薄的泡沫说。“房客是个年轻人。他上床已经两个钟头了。”
“真的吗,珀迪太太?”麦库尔太太极其羡慕地说。“你能把那种房间租出去,真不简单。那你有没有告诉他呢?”她非常神秘地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些话。
“房间嘛,”珀迪太太用舌苔非常腻厚的音调说,“本来是备好家具出租的。我没有告诉他,麦库尔太太。”
“你做得对,太太;我们是靠房租过活的。你真有生意头脑,太太。人们如果知道床上有人自杀过,多半就不愿意租那间屋子。”
“就是嘛,我们要靠房租过活呀。”珀迪太太说。
“是啊,太太,一点不错。就是上星期的今天,我还帮你收拾三楼后房来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想不到竟用煤气自杀——她那张小脸真惹人爱,珀迪太太。”
“就是嘛,她称得上漂亮,”珀迪太太表示同意,可又有点儿吹毛求疵地说,“可惜左眉毛旁边长了那么一颗黑痣。你把杯子再满上吧,麦库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