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有好些人家,只要这两位夫人肯这样赏脸,就是牺牲一年的进款也是愿意的。拿着弗莱特立克白洛克太太来说,她就愿意从梅飞厄膝行到朗白街,只要斯丹恩夫人和岗脱夫人在市中心等着扶她起来,并且对她说:“下星期五请上我家来玩。”这里所说的不是岗脱大厦的大跳舞会或是来客熙攘的大集会,因为这些倒不难进去;而是神圣的、奥妙的、意味无穷、不可攀接的小宴会。能够踏进这重门的,才算得上有体面享特权的贵客。
美丽、端庄、洁白无瑕的岗脱夫人在名利场中占了最高的地位。斯丹恩勋爵对她礼貌非常周到,引得在场的人人称扬。连最爱说长道短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近人情,行出事来有绅士的风度。
岗脱大厦的太太奶奶们要打退共同的敌人,特地请了贝亚爱格思老太太来帮忙。岗脱夫人有好几辆马车,打发了一辆到赫尔街去接她母亲来。老夫人自己的车子被地保扣押起来了,据说连她的珠宝和细软都在放债的犹太人手里,而他们这些人是不讲情面的。贝亚爱格思堡和堡里面贵重的名画、家具、珍奇古玩,也没有剩下一件。像凡杜克①的气象雄伟的作品,雷诺兹②的富丽堂皇的画像,还有劳伦斯③画的肖像,艳丽里面带些俗气,二十年前被人和真正的天才作品一样着重的,都在其内。还有一件艺术作品是卡诺伐④给贝亚爱格思夫人塑的像,叫做“跳舞的仙女”。当年她正在全盛时代,品位、财富、美貌,都占全了。这位贵妇人如今成了个头童齿豁的老婆子,好像是当年的盛服穿烂了剩下的破布块儿。她丈夫的肖像是劳伦斯在同时画的;在那画儿上,他穿了铁色尔乌特义勇骑兵队上校的服色,手里举着短刀,背景就是贝亚爱格思堡。如今他也老得又瘦又干,身上披着大衣,头上戴着粗糙的假头发,一早上偷偷摸摸的在格蕾法学协会附近磨蹭,到中午时分,一个人在俱乐部独吃午饭。现在他不愿意常跟斯丹恩勋爵一起吃饭。当年他们两个一块儿寻欢作乐的时候,贝亚爱格思的地位高得多。谁知道斯丹恩比他有长力,结果抢过了他的头。今天的侯爵比一七八五年的岗脱勋爵地位高出十倍,贝亚爱格思却是穷愁潦倒,只落得一场空。他向斯丹恩借了不少钱,因此和老朋友见面的时候总觉得尴尬。每逢斯丹恩爱说爱笑的当儿,便去讥刺岗脱夫人,问起她父亲怎么不来探望女儿?他总是说:“他已经有四个月不来了。我只要查查支票本,就知道贝亚爱格思几时来看过我。太太们哪,我自己的钱存在亲家翁的银行里,另外一个亲家翁却把我家当作他的银行。你们说妙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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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凡杜克(Van Dyek,1599—1641),比利时北部法兰达著名画家。
②雷诺兹(Sir Joshua Reynolds,1723—1792),英国肖像画家,皇家艺术学院第一任院长。
③劳伦斯(Sir Thomas Lawrence,1769—1830),英国肖像画家。
④卡诺伐(Antonio Canova,1757—1822),意大利雕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