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克顿小姐是不懂法文的,她只会指挥懂法文的人。当下她咬着嘴唇忍下这口气,高高的扬着脸——她的鼻子是罗马式的,头上还包着一大块缠头布,看上去着实令人敬畏——她扬着脸说道:“夏泼小姐,早上好!”海默斯密士区里的赛米拉米斯一面说话,一面把手一挥,一则表示和夏泼小姐告别,二则特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好给夏泼小姐一个机会和她握手。
夏泼小姐交叉着手,冷冷的笑着鞠了一个躬,表示不希罕校长赏给她的面子。赛米拉米斯大怒,把个脸高高扬起。在这一刹那间,这一老一少已经交过锋,而吃亏的竟是那老的。她搂着爱米丽亚说:“求老天保佑你,孩子,”一面说,一面从爱米丽亚肩头上对夏泼小姐恶狠狠的瞪眼。吉米玛小姐心里害怕,赶快拉着夏泼小姐出来,口里说:“来吧,蓓基。”在我们的故事里,这客厅的门从此关上,再也不开了。
接着是楼下告别时的忙乱,当时的情形真是难以言语形容。过道里挤满了人,所有的佣人,所有的好朋友,所有的同学,还有刚刚到达的跳舞先生,大家扭在一起,拥抱着,亲吻着,啼哭着。寄宿在校长家里的施瓦滋小姐在房间里发歇斯底里病,一声声的叫唤。这种种,实在没人能够描写,软心肠的人也不忍多看的。拥抱完毕之后,大家便分手了——我该说,赛特笠小姐和她的朋友们便分手了。夏泼小姐在几分钟之前已经静静的坐进了马车,没有人因为舍不得她而流过一滴眼泪。
弯腿的三菩啪的一声替他哭哭啼啼的小姐关好了车门,自己一纵身跳在马车后面站好,这当儿吉米玛小姐拿着一个小包冲到门口叫道:“等一等!”她对爱米丽亚说:“亲爱的,这儿有几块夹心面包,回头你们肚子饿了好吃。蓓基,蓓基夏泼,这本书给你,我姐姐把这给——我的意思是我把这——约翰逊的字典——你不能不拿字典就走。再见了!车夫,赶车吧!求天保佑你们!”
这忠厚的人儿情不自禁,转身回到花园里面。哪知道马车刚动身,夏泼小姐的苍白脸儿便从窗口伸出来。她竟然老实不客气的把字典扔在花园里面。
吉米玛吓得差点儿晕过去,说道:“嗳哟,我从来没有——好大的胆子——”她的感情起伏得太利害,因此两句话都没有说完。马车走了,大铁门关上了;里面打起铃子准备上跳舞课。两个女孩子从此开始做人。再见吧,契息克林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