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还对杂志有了惊人的新发现。《跨越大陆》虽然发表了他的《钟声激越》,却老不寄支票来。马丁需要钱,写信去问,回信却避而不谈,反而要他寄别的作品。因为等回信他已经饿了两天肚子,只好把自行车也送进了当铺。尽管回信很少,他每月仍固定发两封信,向《跨越大陆》讨那五块钱。他并不知道《跨越大陆》已经多年风雨飘摇,是个四流杂志,十流杂志,没有根基,发行量很不稳定,部分地靠小小的恐吓,部分地靠爱国情绪和几乎是施舍性的广告维持。他也不知道《跨越大陆》是编辑和经理的唯一饭碗,而他们挤出生活费用的办法就是搬家以逃避房租和躲掉一切躲得掉的开支。他也不知道他那五块钱早给经理挪用去油漆他在阿拉密达的房子了——那是利用上班日的下午自己油漆的,因为他付不起工会所规定的工资,也因为他雇佣的第一个不按规定要价的工人从梯子上掉下来,摔断了肩胛骨,送进了医院。
马丁伊甸卖给芝加哥新闻的《探宝者》的稿酬也没有到手。他在中央阅览室的文件里查明,作品已经发了,但是编辑一个字也没有写给他。他写信去问,仍然没有人理。为了肯定他的信已经收到,他把几封信寄了挂号。他的结论是:对方的做法简直就是抢劫——冷血的强盗。他在挨饿,而他们却还偷他的东西,抢他的货物——而卖货物换面包是他唯一的生路。
《青年与时代》是一个周刊,发表了他那二万一千字的连载故事的三分之二便倒闭了,得到那十六块钱的希望也就随之破灭。
最糟糕的是,他自认为是最佳作品之一的《罐子》也失掉了。原来他在绝望中,气急败坏地向各杂志乱投递时,把它寄给了旧金山的社交周刊《波涛》。他那样寄,是因为从奥克兰只需要过了海湾就能到达,很快就可以得到回音。两周以后他却喜出望外地在报摊发现:他的作品全文刊载在那个杂志最新一期的显要位置,而且配了插图。他心里怦怦跳着回到家里,盘算着他这最好的作品能得到多少报酬。那作品接受很快,出版迅速,令他很高兴。编辑们连通知都没来得及便发表了,这份惊喜更让他踌躇满志。他等待了一周,两周,又等待了半周,铤而走险战胜了胆小畏怯,他给《波涛》的编辑写了一封信,暗示说也许业务经理出于大意,把他那笔帐忽略了。
他想,即使不到五块钱,也还能买到足够的黄豆和豌豆熬汤,让他再写出六七篇那样的作品,说不定跟那一篇同样好呢。
编辑回了一封冷冰冰的信,可它至少也能令马丁佩服。
那信说:“尊稿早收到。谨谢赐稿,我部同人对该稿皆至为欣赏,并立即以显要地位刊登,想早奉清览。其插图谅能邀先生青睐。
“拜读来翰,先生似有所误会,以为我处对未约写之稿亦付稿酬。按,我处实无此规定,而尊稿显然未经约写,此事收稿时以为先生所素知也。对此不幸误会,同仁等深以为憾,谨对先生再申敬佩之忱,并致谢意。短期内如能再赐大作则更幸甚,专此奉复……”
下面还有一则附言,说《波涛》虽不赠阅,仍很乐意免费赠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