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艺术中独一无二之作。比艺术更崇高的作品:在读它的时候,谁还想起文学这东西?福音书的精神,同胞一般的人类的贞洁的爱,更杂着民间智慧的微笑般的欢悦,单纯,质朴,明净,无可磨灭的心的慈悲,——和有时那么自然地照耀着作品的超自然的光彩!在一道金光中它笼罩着一个中心人物爱里赛老人,见《二老人》。(一八八五)或是鞋匠马丁,——那个从与地一样平的天窗中看见行人的脚和上帝装作穷人去访问他的人。见《爱与上帝永远一致》。(一八八五)这些故事,除了福音书中的寓言之外,更杂有东方传说的香味,如他童时起便爱好的《天方夜谭》中的。见《人靠了什么生活?》(一八八一);《三老人》(一八八四);《义子》(一八八六)。有时是一道神怪的光芒闪耀着,使故事具有骇人的伟大。有如《农奴巴霍姆》,这篇故事又名《一个人需要许多土地吗?》。(一八八六)拼命收买土地,收买在一天中所走到的全部土地。而他在走到的时候死了。
“在山岗上,斯塔尔希纳坐在地下,看他奔跑。巴霍姆倒下了。
——‘啊!勇敢的人,壮士,你获得了许多土地。’斯塔尔希纳站起,把一把铲掷给巴霍姆的仆人!这些故事,在诗的气氛中,几都含有福音书中的道德教训,关于退让与宽恕的:“不要报复得罪你的人。”见《熊熊之火不复熄》。(一八八五)“不要抵抗损害你的人。”见《大蜡烛》(一八八五);《蠢货伊万的故事》。
“报复是属于我的。”上帝说。见《义子》。(这些短篇故事刊于全集第十九卷)无论何处,结论永远是爱。愿建立一种为一切人类的艺术的托尔斯泰一下子获得了普遍性。在全世界,他的作品获得永无终止的成功:因为它从艺术的一切朽腐的原子中升华出来;在此只有永恒。
《黑暗的力量》一书,并不建筑于心的严肃的单纯的基础上;它绝无这种口实:这是另外的一方面。一面是神明的博爱之梦。一面是残酷的现实。在读这部戏剧时,我们可以看到托尔斯泰是否果能把民众理想化而揭穿真理!
托尔斯泰在他大半的戏剧试作中是那么笨拙,在此却达到了指挥如意的境界。他对于戏剧发生兴趣已是相当迟晚的事。这是一八六九——一八七○年间冬天的发现;依着他素来的脾气,他立刻有了戏剧狂。“这个冬天,我完全用于研究戏剧;好似那些直到五十岁才突然发现一向忽略的题材的人们,在其中看到许多新事物……我读了莎士比亚,歌德,普希金,果戈理,莫里哀……我愿读索福克勒斯与欧里庇得斯……我卧病甚久,那时候,戏剧中的人物在我心中一一映现……”(见一八七○年二月十七——二十一日致费特书)性格与行动布置得颇为自然:刚愎自用的尼基塔,阿尼西娅的狂乱与纵欲的热情,老马特廖娜的无耻的纯朴,养成她儿子的奸情,老阿基姆的圣洁,——不啻是一个外似可笑而内是神明的人。——接着是尼基塔的溃灭,并不凶恶的弱者,虽然自己努力要悬崖勒马,但终于被他的母与妻诱入堕落与犯罪之途。
“农奴是不值钱的。但她们这些野兽!什么都不怕……你们,其他的姊妹们,你们是几千几万的俄国人,而你们竟如土龙一样盲目,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她们不知道。”见第四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