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外甥女儿,她和她的母亲同住在邻近一所小房子里。他专心指望她能够做一个服务于慈善事业的童贞女。她是美貌的,天真的和爱嘲笑的。每逢这位教士说教,她就笑起来;而每逢他对着她生气,她就热烈地拥抱他,紧紧地箍住他,于是他便不知不觉地极力设法来解脱这样的包围,然而这样的包围,却使他尝着了一种甜美的快乐,在他心里唤醒了那种在世上男人心里沉睡了的父性感觉。
他时常带着她在身旁从田地里的小路上走,一面老是对她谈到上帝,谈到他的上帝。她几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去望望天色和花草,眼光里显然露出一种由于生活而起的幸福。有时候她为了追赶一个飞的虫儿就跑起来,随后把虫儿带回来一面喊着:"看呀,舅舅,这东西真好看,我很想吻它一下。"末了这种想和蜜蜂儿或者花苞儿吻一下的热望,竟使这教士不放心了,生气了,激怒了,原来他又从这些地方,发现了这个无法除根的温情总要在所有女人的心里萌发出来。
后来,某一天,教堂里看守法器的职员的妻子--她是替马理尼央长老管家务的--小心地告诉他,说是他的外甥女儿有了一个情人。
他当时正在家里刮胡子,听见那句话,他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惊慌,板着那张涂满了肥皂的脸好半天透不过气来。等到他的心镇定下来能想能说的时候,他就嚷着:"这是假的,你说谎,梅拉尼!"
但是那个乡下女人把自己的手搁在胸前:"上帝应当审判我是不是说假话,堂长先生。我告诉您,每天晚上,她只等您姐姐睡了觉便去找他。他们总在河边上会面。您只须在10点到12点之间到那里去看一看就够了。"
他不刮脸了,激动地走着,如同他平常有重大的思虑时候所表现的动作一样。到了他后来重新着手刮胡子的时候,一连在耳鼻之间割破了三刀。
在整个白天,他一直不说话,满肚子怒气。因为对着不可克制的爱情,他作为教士已经动了暴怒,此外,他又是道义上的家长、保护人和精神指导者,现在一个女孩子欺骗了他,抢劫了他,玩弄了他,所以他的暴怒更其过度了;这种自私自利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情形,正是父母遇着女儿不等父母参预又不听父母劝导而径自宣言选择了配偶时所常有的。
吃过了晚饭,他想勉强去看一点儿书,但他没有能够达到目的;终于越想越气。到了报过10点钟以后,他拿了他的手杖,一根粗大的榆木棍子,一根每逢他在夜里去看病人必定带着防身的粗棍子。随后他那只粗大结实的手掌拿起粗棍子像风车儿一般有威有势地抡起来,一面瞧着它微笑。末了,他忽然擎起了它,咬牙切齿用它敲着一把椅子,那椅子的靠背开了坼,倒在地板上了。
为了到外面去,他拉开了门;但是走到檐前便停住了脚步,看见了那片几乎从没有见过的月色清辉,他竟因此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