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詹宁斯太太没有别的事情好谈,埃丽诺很快认识到,有必要使玛丽安做好谈论这件事的思想准备。不能再蒙骗她了,要立即向她说明事实真相,尽力使她在听别人谈论的时候,不要露出为姐姐担忧、对爱德华不满的神情。
埃丽诺要做的是件痛苦的事情。她将搞掉的,她确信是她妹妹的主要精神慰藉;详细叙说一下爱德华的情况,这恐怕会永远毁坏她对他的良好印象。另外,在玛丽安看来,她们姐妹俩的遭遇极其相似,这也会重新勾起她自己的失望情绪。但是,尽管事情令人不快,还得照办不误,于是埃丽诺赶忙执行任务去了。
她绝不想多谈她自己的情感,不想多谈她自己如何痛苦,因为她从第一次获悉爱德华订婚以来所采取的克制态度,可以启迪玛丽安怎么办才比较现实。她说得简单明了,虽说没法做到不动感情,她还是没有过于激动,过于悲伤。真正激动、悲伤的倒是听的人,因为玛丽安惊骇地听着,痛哭不止。埃丽诺倒成了别人的安慰者:妹妹痛苦的时候她要安慰她,她自己痛苦的时候她还得安慰她。她甘愿主动地安慰她,一再保证说她心里很坦然,并且苦口婆心地替爱德华开脱罪责,只承认他有些轻率。
但是,玛丽安眼下不肯相信那两个人。爱德华好像是第二个威洛比。她像埃丽诺一样,明知她曾经真心实意地爱过他,这怎么能叫她心里感到好受呢!至于露西.斯蒂尔,她认为她一点也不可爱。一个有理智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爱上她。因此,爱德华先前钟情于她,始而使她无法置信,继而使她无法谅解。她甚至不愿承认这本是很自然的事情。埃丽诺只好让她通过对世人的进一步了解,来认识事情的必然性,只有这样才能使她信服。
埃丽诺在第一次交谈中,只谈到订婚这件事以及订婚多长时间了。这时玛丽安心里实在忍受不了,打断了姐姐有条不紊的详细叙述。一时间,埃丽诺只能设法减轻她的痛苦,使她不要那么大惊小怪,满腹怨恨。玛丽安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又引出了更多的细枝未节:
“埃丽诺,这个情况你知道有多久了?他给你写过信没有?”
“我知道有四个月了。露西去年十一月初次来巴顿庄园时,私下告诉我她已订了婚。”
听了这话,玛丽安嘴里没说,目光里却流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气。她诧异地顿了顿,然后惊叹道:
“四个月!这事你已知道四个月啦?”
埃丽诺肯定了这一点。
“什么!我遭到不幸你来照料我的时候,原来自己也有这种伤心事儿?而我还责备你快活呢!”
“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但是当时还不便于让你知道。”
“四个月!”玛丽安再次嚷道,“这么镇定!这么乐观!你怎么忍得住啊?”
“我觉得我在尽我的本分。我向露西许过诺,一定要保守秘密。因此,我要向她负责,不能透露一点风声;我还要向我的亲友负责,不让他们为我担忧,我无法告诉他们事实真相。”
玛丽安似乎大为感动。
“我常想别再让你和母亲蒙在鼓里,”埃丽诺接着说,“我试过一两次,但是,要想让你们相信,你势必要违背自己的谎言。”
“四个月!可你还爱着他!”
“是的。当时,我不单单爱他,还生怕引起亲友的不安,宁愿不让大家知道我有多么难过。现在,无论想起这件事,还是谈起这件事,我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我不想让你们为我受苦,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已经不再过于悲痛了。我有很多可以聊以自慰的地方。我知道,这次失意决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轻率引起的,而且我一直尽量忍着,没有宣扬出去。我还替爱德华开脱,说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我希望他非常幸福,确信他一贯很尽职,现在虽说可能有点悔恨,最终一定会幸福的。露西并不缺乏理智,这是造成美满姻缘的基础。无论如何,玛丽安,尽管有关对象专一、始终不渝的爱情的概念十妥迷惑人,尽管人们可以说一个人的幸福完全依赖于某一个人,但是这并不意味应该如此--那是不恰当,不可能的。爱德华要娶露西。他要娶一个才貌胜过半数女性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习性的改变,他以后会忘记,他曾经认为有人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