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坐下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厅里一片寂静。我呢,我已经由于炎热和惊讶而昏头昏脑了。庭长咳嗽了几声,用很低的声音问我还有什么话要说。我站了起来。由于我很想说话,我就有点儿没头没脑地说我没有打死那个阿拉伯人的意图。庭长说这是肯定的,到现在为止,他还摸不清我的辩护方式,他说他很高兴在我的律师发言之前先让我说清楚我的行为的动机。我说得很快,有点儿语无伦次,我意识到了我很可笑,我说是因为太阳。大厅里有人笑了起来。我的律师耸了耸肩膀,马上,他们就让他发言了。但是他说时间不早了,他需要好几个钟头,他要改在下午。法庭同意了。
下午,巨大的电扇依旧搅动着大厅里沉浊的空气,陪审员们手里五颜六色的小扇子都朝着一个方向摇动。我觉得我的律师的辩护词大概说不完了。有一阵,我注意听了听,因为他说:“的确,我是杀了人。”接着,他继续使用这种口吻,每次谈到我时他也总是以“我”相称。我很奇怪。我朝一个法警弯下身子,问他这是为什么。他叫我住嘴,过了一会儿,他跟我说:“所有的律师都是这样。”我呢,我想这还是排斥我,把我化为乌有,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取代了我。不过,我已经和这个法庭距离很远了。再说,我也觉得我的律师很可笑。他很快以挑衅为理由进行辩护,然后也谈起我的灵魂。不过,我觉得他的才华大大不如检察官的。他说:“我也仔细探索了这个灵魂,但是与检察院的这位杰出代表相反,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而且我还可以说,我看得一目了然。”他看到我是个正经人,一个正派的职员,不知疲倦,忠于雇主,受到大家的爱戴,同情他人的痛苦。在他看来,若论儿子,我是典范,我在力之所及范围内尽力供养母亲,最后,为了让她享受到我力所不及的舒适,这才把老太太送进养老院的。他说:“先生们,我感到奇怪的是,大家对养老院议论纷纷。因为说到底,如果需要证明这些设施的用处和伟大,只须说是国家本身资助的就够了。”只是他没有提到下葬的问题,我感到这是他的辩护的漏洞。但是,由于这些长句,由于人们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地没完没了地谈论我的灵魂,使我产生了一种印象,仿佛一切都变成一片没有颜色的水,我看得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