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呀,妈的!”旁边棕红头发的赤卫军战士,四肢着地趴在那里喊叫。“开枪呀!你没看见他们攻上来了吗?!”
军官队的散兵线正漂亮地跳跃进攻,沿着路基向前推进。
雷宾德尔换下了博戈沃伊。他不慌不忙,熟练而又节约子弹,心平气和地射击着。
格沃尔基扬茨像兔子似的连蹦带跳从左翼跑来,一颗子弹从他头上飞过,他立即卧倒——啊呀乱叫着,跳到本丘克跟前来:“不行啦!……子弹打不出去啦!”
本丘克几乎是毫无遮掩地、顺着弯弯曲曲地卧倒的散兵线飞奔而去。
还离很远,他就看见:安娜正跪在机枪旁边,撩开一络披散下来的头发,用手掌搭在眼前,观察着敌人的阵地。
“卧倒!……”本任克叫道,担心她的安全,急得脸都青了,血直往上涌。“卧倒,说你哪!……”
她朝他这边看了看,照样还是跪着。许多难听的臭骂挂在本丘克的唇边,真想痛骂她一顿。他跑到她跟前,使劲把她按在地上。
克鲁托戈罗夫在护板后面喘着粗气。
“卡住啦!弹带不动啦!”他浑身颤抖着,对本丘克耳语说,眼睛在寻觅着格沃尔基扬茨,呛得喘不过气来地喊道,“他逃跑啦,该死的东西!你的古鱼龙跑啦……他哼哼得把我的心都撕碎了!……这叫人没法子打仗……”
格沃尔基扬茨像蛇一样,扭动着身子爬了过来。他那好久没刮的、黑硬的胡于茬于上沾的稀泥都干结了。克鲁托戈罗夫朝他看了一会儿,扭过汗湿的像牛似的大粗脖子,嘶叫起来,把雷鸣似的射击声都给压下去了:“你把弹带弄到哪儿去啦?……老顽固!……本丘克!本丘克!叫他滚蛋吧!……”
本丘克在检查机枪的毛病。一颗子弹砰的一声打在护板上,——他急忙把手缩回来,像被热东西烫了似的。
本丘克把机枪修理好,就射击起来。使那些刚才大模大样地攻上来的阿列克谢耶夫的部队不得不卧倒,四下寻觅着掩蔽物,向后爬去。
敌人的散兵线离得越来越近。从望远镜里面可以看到,自卫军在向前推进,步枪的皮带套在肩上,卧倒的时候很少。他们的火力更猛了。赤卫军阵地上,已有三人阵亡,同志们爬过来,拿走他们的步枪和子弹,——死者再也用不着武器了……安娜和趴在克鲁托戈罗夫那挺机枪旁边的本丘克眼看着一颗子弹打中了阵地上的一个年纪轻轻的赤卫军小伙子。他挣扎了半天,呻吟着,绑着裹腿的两条腿在地上直登,最后用两只叉开的胳膊支撑着,抬起一点身子,哼了一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脸朝下,扎在地上。本丘克从旁看着安娜。从姑娘睁圆的大眼睛里透出恐怖。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失神地盯着被打死的小伙子的两只绑着磨坏了的步兵裹腿,完全没有听见克鲁托戈罗夫正对她喊:“弹带!……弹带……送呀!……姑娘,送弹带呀!”
卡列金的部队深入包抄侧翼,迫使赤卫军的散兵线后撤。在纳希切万郊区的街道上闪晃着败退下来的赤卫军的黑大衣和军大衣。右翼最边上的一挺机枪落到白军手里。一个士官生用枪口顶着希腊人米哈利迪,把他打死了。二号机枪手被敌人像练刺杀时捅草人一样,给捅死了;这挺机枪的机枪手只有排字工人斯捷潘诺夫一个人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