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样,”科尔舒诺夫支吾其辞地说道,然后横过街道向篱笆走去。
潘苔莱普罗列非耶维奇急忙跟过去,用哆嗦得厉害的手指头打开糖果袋。
“请吃块糖吧.巧克力糖!……”他挖苦地邀请亲家公说。“请吃吧,我替你女婿请客……你的日子过得并不舒服,你大概知道,令郎以后也许能挣到这样的光荣,也许不能……”
“你别管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我自己明白。”
“尝尝吧,赏个脸嘛!”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做出过分殷勤的样于,跑到亲家公前面去鞠了一躬。他那弯曲的手指头在剥着薄薄的包糖银纸。
“我们吃不惯甜东西,”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推开亲家公的手。“我们吃不惯,吃别人的东西会咯碎我们的牙。亲家,你不该扛着儿子的招牌,到处去打秋风。如果你有困难的话——应该来找我嘛。给女婿我还舍得……何况娜塔什卡也在吃你们的面包哪。我可以救你的穷……”
“我们家里人还没有谁去打过秋风,你别胡说,亲家,乱嚼舌头!你太会吹啦,亲家!……太会吹啦……也许就因为这个你发的财,你女儿才跑到我们家来的吧?”
“等等,”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威严地说道。“D 郎J 俩没有什么好吵的。我也不是来找你吵架的,请你息怒,亲家。咱们找个地方去谈谈,有点事儿、”
“咱们没有什么事可谈。”
“有的谈。走吧、‘”
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拉住亲家公的上衣袖子,拐进一条小胡同。走过人家的宅院,来到草原上。
“有什么事!”活苦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的怒气消失了,渐渐清醒过来,问道。
他斜眼看了看科尔舒诺夫的长满雀斑的白脸。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把上衣的长后襟掩了掩,坐到沟坡上,掏出了镶着绒边的旧烟荷包。
“你看,普罗珂菲奇,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过不去,就像只好斗的公鸡,这样对待自己人可不好。不大好吧,是不是?我想要知道,”他改用另外一种坚定、粗鲁的声调说道,“你的儿子是不是要长期这样虐待娜塔莉亚呢?你告诉我。”
“这个你应该去问他。”
“我用不着去问他,你是一家之主——我要跟你谈。”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拳头里紧攥着一块剥去糖纸的糖。融化了的巧克力从他的手指缝里流出来。他在沟坡的棕色的干土上擦了擦手巴掌,一声不响地抽起烟来。他卷起一片纸,从烟叶袋里倒出了一撮土耳其烟草,然后递给了亲家。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毫不犹豫地也用莫霍夫慷慨的礼物卷了一支烟。两亲家一块儿抽起来。他们的头顶上是一片像丰满的胸膛似的蓬松的白云,一线轻柔纤细的蛛丝被风吹得摇曳着,从地上迅速地向高天,向白云边飞去。
白昼将尽。无限肃穆,宜人的晚秋的寂寞黄昏催人欲睡。天空已经失去了夏日灿烂的光辉,只是黯淡地闪着蓝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的苹果树叶,在沟渠上洒下了一层瑰丽火红的秋色。婉蜒起伏的群山遮断了通向四方的大道,——它正在枉费心机地招引人们往那里去,往那股陇如梦的、碧绿的地平线那边的神秘广原中去,——而人们却被关在日常生活的牢笼里,被家务、收割的繁重劳动折磨得痛苦、疲惫不堪;而这条旷无人迹的大道——一线弓队愁思的踪迹——却穿过地平线,伸向看不见的远方。西风在大道上卷起滚滚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