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利斯特尼茨基拿开了望远镜。
本丘克用眼睛看看蜜蜂,利斯特尼茨基笑了。
“它酿的蜜一定也是苦的,您以为如何?”
回答他的不是本丘克。机枪从远处的一丛松树后面,发出像喜鹊叫一样的刺耳的呱呱声,划破了寂静。子弹嗖嗖响着射向白桦树林,一根被于弹打断的树枝在空中盘旋,飘摇,然后落到中尉坐骑马鬃上。
他们吆喝、鞭打着马匹,奔回村子。奥地利人的机枪不停地在他们背后扫射。
后来,利斯特尼茨基常常遇到志愿兵本立克,而本丘克严厉的眼睛里闪耀着的那种坚毅的光芒,总使他不胜惊讶,他感到惊讶,但是却不能识破笼罩在这个外表如此纯朴的人的脸上那乌云似的、难于捉摸的深沉表情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本丘克说话的口气,也总好像没有说完似的,坚毅的嘴角上,照例含着一丝微笑,仿佛总是故意绕开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真理,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走似的。他被调到了机枪队。过了十多天(团队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机会),利斯特尼茨基在去找连长的路上追上了本丘克。他正顽皮地晃着左手腕子,走过一个烧过的板棚。
“啊——啊,志愿兵?”
本丘克转过头来,一面举手行礼,一面让开道。
“您上哪儿去?”利斯特尼茨基问道。
“上队长那儿去。”
“那咱们大概是同路?”
“大概是吧。”
他们在毁于战火的村庄的街道上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在几处幸存下一些车棚、马厩的院子里,有许多人在奔忙,一些骑马的人走了过去,冒着热气的野战厨车就停在街当中,等候领饭的哥萨克们排成长龙;头顶上飘着闷人的潮气。
“喂,怎么样,在研究战争吗、‘利斯特尼茨基斜眼看了看稍微落在后面走着的本丘克,问道。
“是的……在研究。”
“战后您打算干什么?”利斯特尼茨基看着志愿兵毛烘烘的手,莫名其妙地问道。
“有的人当然要自食其果,至于我……看看再说。”本丘克眯缝起眼睛说道。
“应该怎样理解您的话呢?”
“中尉,”本丘克把眼睛眯得更细,解释道。“有一句俗话您知道吧:‘玩火者必自焚’,就是这样。”
“您顶好别打比喻,说清楚一点。”
“已经够清楚啦。再见吧,中尉,我要向左转啦。”
本丘克把毛烘烘的手指往哥萨克制帽檐上一碰,向左转去。
利斯特尼茨基耸耸肩,目送了他半天。
“他是在故弄玄虚呢,还是仅仅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呢?”利斯特尼茨基走进连长的整齐的土屋,愤愤地猜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