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庄园里,除了总管的老妻以外,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总管家的长得不难看的年轻使女——一个叫弗拉妮亚的波兰姑娘,全连都注视着她,连军官老爷们也不例外。她时常从上房跑到厨房里去,厨房由一个没有眉毛的老厨子掌管。
全连分排操练,可是人们还在叹息着、挤眉弄眼地倾听着弗拉妮亚的灰裙子的声音声。弗拉妮亚感觉到了哥萨克和军官们对她的经常注目,挑衅似地扭着屁股从上房到厨房,又从厨房到上房来回跑着,士兵以排为单位,军官老爷们则予以优待,单独地、依次报以微笑。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她的青睐,但是听说,只有一个卷发中尉的追求颇有成绩。
开春以前就发生这么一档子事情。这天葛利高里在马棚里值班。他时常到马棚那头去,那里有几匹军官的马很不安静,因为和一匹骡马拴在一块儿了。正是午休的时候。葛利高里刚刚用鞭于把大尉的白腿马赶开,又去看了看拴马桩上的自己那匹枣红马。马正有滋味地嚼着于草,用一只粉红色的眼睛斜看着主人,蜷着在练习劈刺时受伤的那条后腿。就在葛利高里整理马笼头的时候,听见马棚黑暗的角落里有脚步声和低沉的喊声。他沿着马位走去,对这种不平常的喧声感到有点惊讶。忽然一片粘糊糊的黑暗涌进了过道,眼睛霎时什么也看不清了。原来不知道是谁砰一声关上了马棚的门,一个抑制的声音悄悄喊道:“快点,弟兄们!”
葛利高里加快了脚步。
“什么人?”
下士波波夫正瞎摸着向门口走去,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是你吗,葛利高里?”他抓着葛利高里的肩膀,低声地说。
“等等。那里是怎么回事?……”
下士拉住葛利高里的袖子,负疚地嘻嘻笑着。
“哪里……站住,你上哪儿去?”
葛利高里挣开了手,把门打开。一只剪了尾巴的花母鸡正在空旷无人的院子里徘徊(它还不知道厨子明天就要拿它给总管老爷烧汤),在粪堆里刨着,若有所思地咯咯叫着,考虑把蛋生在什么地方好。
刺进葛利高里眼睛里的光亮使他眼花了一会儿。葛利高里用手巴掌遮上眼睛,听到马棚黑暗角落里越来越厉害的喧声,便转过身来。他一只手摸索着板墙,向那里走去;斑斑点点的阳光在正对着门口的墙上和马槽上跳跃。葛利高里被刺目的光亮照得眯缝起眼睛,向前走去。迎面走来那个爱说笑打浑的扎尔科夫。
“你怎么啦?……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快去吧!”扎尔科夫把脏嘴里的臭气直喷到葛利高里的脸上,耳语说,“那儿……那儿妙极啦!……弟兄们把弗拉妮亚拖到那儿去……把她四肢伸开按在……”扎尔科夫刚刚嘻嘻笑了一声,就被葛利高里用力一推,脊背扑通一声撞在马棚的板墙上,笑声也咽了回去。葛利高里向吵闹的地方跑去,他那两只大张着、刚刚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怖的神情。在屋角里,堆放马衣的地方,聚了一大群哥萨克——全是第一排的。葛利高里默默地推开几个哥萨克,挤到前面去。弗拉妮亚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脑袋上包着马衣,身上的裙子已经撕破,撩到乳房以上。一个哥萨克看也不看同伴们,似笑非笑,退到墙边去,把位置让给轮到的人。葛利高里挣扎出人群,往门口跑去。
“司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