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西妮亚笑着躲到旁边,坐在歪到一边去的、没有滑杠的爬犁上。
“你的老婆那不是坐在你身边儿哪。”
“她死缠着我,就像牛蒂花缠在猪尾巴上一样,不然我就可以把你带上啦。”
“多谢你啦。”
彼得罗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葛利高里。葛利高里一面走,一面激动地笑着;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上都流露出不安和期待的神情。
“近来可好啊,街坊!”彼得罗把手套举到帽檐上,问候道。
“托福托福。”
“滑杠断了,是吧?”
“断啦,”阿克西妮亚没有看彼得罗,拉着长声答道,然后站起身来,把脸转向走过来的葛利高里。
“葛利高里潘苔莱耶维奇,我有话想跟您说……”
葛利高里转身朝她走去,对已经走过去的彼得罗说了一声:“替我照看照看牛。”
“好吧,”彼得罗猥亵地笑了笑,把那被烟草熏得带苦味的小胡子咂到嘴里去。
他们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阿克西妮亚担心地四下看看,又把湿润的黑眼睛转到葛利高里身上。羞惭和欢欣燃红了她的脸颊,烤干了她的嘴唇。她的呼吸变得短促、频仍。
阿尼库什卡和彼得罗的爬犁已经隐没到深棕色的小橡树林子后头去了,葛利高里凝视了一下阿克西妮亚的眼睛,看见眼睛里燃烧着任性、狂热的火焰。
“哼,葛利沙,随你怎么说,没有你我简直就没有力气活下去,”她坚决地说道,然后紧闭上嘴唇,等候他回答。
葛利高里沉默不语,寂静像铁箍一样紧紧地箍住了树林。这透明的旷野静得耳朵里都嗡嗡直响。滑杠轧过的光亮的道路、布满灰色破云片的天空、沉睡的无声的树林……一只飞近的乌鸦一声惊叫,仿佛把葛利高里从短暂的梦中惊醒。他抬起头,看见羽毛蓝黑的鸟,蜷着腿,像在告别似地挥动着翅膀,悄然飞去。葛利高里自己都感到意外地说道:“那里会暖和的。往暖和的地方飞去……”于是他如梦初醒,哑然失笑……“来……”他用低垂、陶醉的黑眼睛做贼似地向四周看了看,一下子就把阿克西妮亚拉到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