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方去。到库班,或者更远的地方去。咱们凑合着活下去,怎么样?不论什么活儿都累不倒我。我的手应该干活儿,不应该打仗。这几个月,我心里难过极啦……好,这事儿以后再谈。”
“那么孩于呢?”
“先留给杜妮亚什卡。以后看情形再说。将来咱们也可以把他们接走;怎么样?你走吗?”
“葛利沙……葛利申卡……”
“别这样!别哭。够啦!以后咱们再一起儿哭吧,将来有的是时间哭……赶快准备,我有两匹马放在荒沟里等着呢。怎么样?你走吗?”
“你怎么想呢?”阿克西妮亚突然大声说,立刻惊骇地用手捂上嘴,看了孩子们一眼。“你怎么想呢?”她已经耳语似地问。“难道我一个人留下来会舒服吗?我走,葛利申卡,我的亲爱的I 我就是地下走也要去,跟在你后面爬我也要走,我再也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儿啦!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最好把我打死,可别再扔下我啦‘…”
她使劲把葛利高里搂在自己怀里。他亲了亲她,斜着眼看了看窗户。夏夜苦短。要赶快走;“你是不是躺一会儿!”阿克西妮亚问。
“你说什么呀!”他叫起来、“天快亮啦,该走啦。快穿上衣服,去叫杜妮亚什卡来;咱们要跟她说好。咱们要在天亮以前赶到于沟去。白天咱们躲在那儿的树林里,夜里——再走。你会骑马吗?”
“主啊,怎么走都行,别说是骑马啦!我总在想——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呢?我常常梦见你……各种各样的梦……”阿克西妮亚匆忙地梳着头发,用牙齿咬着发针,模糊不清地嘟味着她很快就穿好衣服,朝门口走去;“要把孩子们叫醒吗?看他们一眼也好呀。”
“不,不必啦,”葛利高里断然地说。
他从帽子里掏出烟荷包,开始卷起烟来,但是阿克西妮亚一走出去,就急忙地走到床前,亲了他们半天,然后想起了娜塔莉亚,还想起了自己苦难生涯中的许许多多往事,不禁哭了起来。
杜妮亚什卡一迈过门限,就喊:“你好啊,我的好哥哥!到底是回家来啦?你在草原上流浪了多少日子……”接着就哭诉起来。“孩子们总算把父亲盼回来啦……父亲还活着、可孩子们却成了孤儿……”
葛利高里拥抱了她,严厉地说:“你小声点儿,别把孩子们吵醒!你别说这些啦,好妹妹!这种调调儿我已经听过啦!我自个儿的眼泪和苦恼已经够受啦……我不是叫你来哭的。你能把孩子领去抚养吗?”
“你要上哪儿去?”
“我要走,把阿克西妮亚也带走.你把孩子领回家去,行吗?等我在外面找到工作,安置下来,就把他们接走。”
“好吧,有什么办法呢?既然你们俩都要走——我就须去吧。总不能把他们扔在街上,也不能把他们交给外人……”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亲了亲杜妮亚什卡,说:“我太感谢你啦,好妹妹!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杜妮亚什卡无言地坐在大箱子上,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动身?现在就走?”
“马上就走,”
“房子怎么办呢?家产呢?”
阿克西妮亚犹豫不决地回答说:“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招个房客——或者你随便怎么处理吧。留下的衣服和东西——你都拿回家去……”
“我怎么对别人说啊?如果他们问起,她上哪儿去啦,——我怎么说呀?”杜妮亚什卡问。
“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全部答案。”葛利高里扭过脸去对着阿克西妮亚,“克秀莎,快点儿吧,赶紧收拾。别多带东西,带上件暖和的上衣,两三条裙于和内衣什么的,吃的东西,够头两天吃就行啦,就带这些东西。”‘等到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跟杜妮亚什卡道了别,亲过一直也没有醒的孩于们,走到台阶上的时候,大刚蒙蒙亮;;他们下到顿河边,沿着河岸,走到荒沟。
“想当年,咱俩去亚戈德诺耶的时候,也是这样走的,”葛利高里说。“不过那时候你拿的包袱大一些,咱们都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