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西妮亚急忙摆好桌子。冷了的面条要热一热。阿克西妮亚跑到板棚里去拿来木屑以后,就气喘吁吁、脸色有点儿苍白地在炉子里生起火来,她吹着冒着火星烧起来的炭火,不时看看正弯着腰、一声不响地在那里抽烟的葛利高里。
“你去那儿办的事情怎么样啦?都办好了吗?”
“一切都很好。‘”
“那杜妮亚什卡怎么硬说,一定会把你押起来呢?她把我也吓得要死啦,”
葛利高里皱起眉头,生气地扔掉烟卷。
“这都是米哈伊尔灌到她耳朵里的。都是他胡想出来的,他总希望我倒霉。”
阿克西妮亚走到桌边来、葛利高里拉起她的手。
“不过你要知道,”他自下而上打量着她说,“我的事情很不妙。我自己也在想,一进那个政治局,就出不来啦。不管怎么说,我在暴动的时候指挥过一个师,是中尉军阶、他们现在正要收拾这样的人呢。”
“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
“叫我填一张履历表,就是这么一张纸,要把服役的全部过程都填上去。我又是一个不大会写字的人。有生以来也没有写过这么多的字。坐了两个钟头,才把我的经历全都填写上去。后来又进来两个人,总在询问参加暴动的事儿。还不错,说话都很和气。为首的那个人还问我:‘您要喝茶吗?不过放的可是糖精。’我想,还喝什么茶呀I 只要能好好地离开你们这儿就谢天谢地啦,”葛利高里沉默了片刻,又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似的,蔑视地说:“接受处罚时就那么懦弱啦……害怕啦。”
他恨自己在维申斯克的那副可怜相,恨自己不能战胜、制服自己的恐怖心理。尤其是因为他的担心完全是庸人自扰,所以就加倍痛恨自己。现在看起来,他胡思乱想的那些问题是那么可笑又可耻。他一路上总在想这个问题,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现在谈起这一切时,就嘲笑起自己,而且对自己的感受也有点言过其实。
阿克西妮亚细心倾听他讲完,然后就轻轻地把手抽出来,走到炉子边去。她拨弄着炉火问:“那以后怎么办呢:)”
“过一个星期还要去,再去登记一下。”
“你以为他们总要把你关起来吗?”
“看来,会的。迟早是要把我关起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呀?我们怎样过下去呀,葛利沙?”
“我也不知道。好啦,咱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吧。你这儿有洗脸的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