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要瞎批评!”参加会议的第三炮兵连连长怒冲冲地说。“现在应该谈正经事。”
“你谈哪,谁拉住你的舌头不许你说话了吗!”库季诺夫皱着眉头,玩弄着皮带说。“早就对你们这些鬼东西讲过多少次啦:‘不要随便开炮,浪费炮弹,要留着关键的时候用!’可是你们不听,遇到什么东西都打,对辎重队也开炮。现在到了紧急关头——没有炮弹用啦。为什么要埋怨人家批评呢?麦列霍夫对你们的橡木炮队讽刺得很对嘛。你们的工作实在是应该嘲讽的!”
库季诺夫站到葛利高里这面来了,坚决支持葛利高里的建议,认为应该加强最适合渡河地段的防务,并向面临直接威胁的地区集中预备队。决定把维申斯克现有的机枪调出几挺去加强白山村、梅尔库洛夫村和大雷村各连的力量,因为敌人在这些村据守的地段渡河可能性是很大的。
葛利高里对于红军不会在维申斯克对岸渡河,而要选择比较方便的地方渡河的推测,第二天就证实了。这天早晨,大雷村的连长报告说,红军正在那里准备渡河。整夜都听到顿河对岸嘈杂的人声、锤子敲打声和磷鲜的车轮声。无数的大车不知道从哪里往大雷村拉来了很多木板,木板一卸下来,马上就响起拉锯声,还有斧头和锤子的劈砍、敲打声。从各方面判断:红军正在赶制什么渡河用的东西。起初哥萨克们估计是在造浮桥。有两个大胆的家伙,夜里钻到上游离木匠干活发出喧声约半俄里的地方,脱掉衣服,脑袋上戴着树枝编的伪装,悄悄地顺流游下去。他们紧靠岸边游,设在柳树底下红军机枪哨上的士兵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谈话,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村子里的人语声和斧头劈砍声,但是水面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如果说红军确实是在造什么东西的话,那么决不是浮桥。
大雷村的连长加强了对敌人的监视。黎明时,观测员们不停地用望远镜进行观察,半天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很快,其中有一个在对德战争中就被认为是团里优秀射手的哥萨克,在黎明的昏暗中,发现一个红军战士正牵着两匹签好鞍子的马,下到顿河边来。
“有个红党下到水边来啦,”那个哥萨克放下望远镜,悄悄对同伴说。
马走到没膝深的水里,饮起水来。
那个哥萨克把长长的、耷拉下来的步枪背带搭在左胳膊肘上,掀起瞄准器,仔细地瞄了半天……
枪响后,一匹马歪着身子,轻轻地倒了下去,另一匹往岸坡上跑去。红军战士弯下腰,想把死马身上的鞍子卸下来。哥萨克又放了一枪,小声地笑了。红军急忙地挺直身子,要从顿河边跑开,但是忽然栽倒在地上。脸朝下栽倒,再也没站起来……
葛利高里一得到红军准备渡河的消息,就备上马,赶往大雷村连队防守的地段。他在镇外膛过一片狭窄的小湖汉,这片小湖汉是从顿河分流出来,一直伸到市镇的尽头;他向树林子里跑去。
这条道要穿过河边的草地,但是在草地上走是危险的,因此葛利高里选了有点儿绕远的道路:穿过树林,一直走到汉湖尽头,踏着沼泽地的土墩,在绢柳林里走到加尔梅克浅滩(一道长满了睡莲、野芹菜和芦苇的狭窄河沟,它把枯树湖和草地上星罗棋布的池沼连接起来),只是在走过喀勒梅克浅滩以后,他才停下来,叫马休息了几分钟。
如果走直路,到顿河边只有两俄里的光景。走河边草地到战壕那里——要遭到射击。本来可以等到黄昏,趁黑穿过平坦的草地,但是葛利高里是个不喜欢等待的人,他总是说“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等待和追赶”,他决定立刻就走。“我拼命打马飞驰,他们打不中的!”他一面想着,一面从树丛里走出来。
他选准了从顿河边的树林子伸延出来的一带像马鬃似的绿柳行为目标,便扬鞭催马。马因被打得浑身火烧火燎地疼,被他野性的哈喝,吓得直哆嗦,抿起耳朵,越跑越快,像鸟一样,朝顿河边飞去。葛利高里还没有跑出五十沙绳远,就有一挺机枪从右岸的山岗上朝他哒哒哒地打了长长的几梭于弹。“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子弹像田鼠一样吱吱直叫。“打得太高啦,大叔!”葛利高里心里想着,用腿使劲儿去夹马的两肋,放松马缓,把脸贴在迎风飞舞的马鬃上。趴在白垩山角上一挺重机枪绿色护板后面的红军机枪手,仿佛猜到了葛利高里的心思,又重新瞄准了一下,低低地扫射起来,子弹在马的前蹄周围放肆地啪啪乱响,在空中呼啸的火热的于弹像蛇一样咝咝直叫。子弹打进春水退后没有干的土地里,溅起滚热的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