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啦!基督保佑你!”他对正向大门走来的主人喊了一声,就趴在鞍头,身子贴在马脖子上,用鞭子左右开弓,拼命抽马的两肋,叫它使足劲儿跑,在他身后,沿街扬起了一阵旋风似的雪雾。马镫在脚下打滑,麻木了的双腿摩擦着鞍翅。马蹄在鞍镫下迅速地倒动着。他感到莫大的愉快、无比强大的力量和决心,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激奋的哼哧声。郁积在心底的激情爆发出来了。从今而后,他要走的道路清楚了,就像灿烂的月光照耀着的大道一样清楚当他像野兽一样藏在堆于马粪坯的小窝棚里,像野兽一样警惕地听着外面的每一点儿动静和每一个声音,在这些痛苦难熬的日子里,他已经把一切都考虑、斟酌过了。好像他过去并未有过寻觅真理、动摇转变和在内心进行剧烈思想斗争的日子。
那些日子已经成了过眼云烟,现在看来,从前的那些追求简直是白费心机。无聊透顶、从前自己冥思苦想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像只被围捕的狼一样,奔窜,寻求出路,渴望解决内心的矛盾呢?其实生活原本是非常可笑的,极其简单的。现在他觉得生活中根本没有什么任何人都会在它的翅膀下感到温暖。舒适的真理,他怒不可遏地想道:各有各的真理,各有各的道路。只要太阳还普照大地,只要血管里还流着热血,人们就要为了一片面包,一块土地,为了生存的权利而斗争,而且要不断地斗争下去,要跟那些想要你的命,想剥夺你的生存权利的家伙进行斗争;要坚决斗争,毫不动摇,——就像枪逼在心窝上似的,——要充满仇恨,在斗争中锻炼得更加坚强。要使感情奔放,像发疯一样,——这就是一切,哥萨克的道路跟没有土地的俄罗斯庄稼佬的道路,跟工厂工人的道路交叉、冲突。要跟他们进行殊死的格斗!要从他们脚下夺回用哥萨克的鲜血浇灌的、顿河的肥沃土地。把他们像驱逐鞑靼人一样,赶出顿河去!狠狠地收拾一下莫斯科,逼它缔结耻辱的和约!狭路相逢——绝不相让,总要有一个被打下深渊。我们已经试验过啦:让红军团队长驱直人,到哥萨克军土地上来,我们都试验过啦,可是结果怎样呢?时至今日——拿起你的马刀来吧!
葛利高里放马在一片莽莽的顿河上奔驰,心怀盲日的仇恨这样想着。偶尔也出现矛盾的思想:“这是富人跟穷人的斗争,不是哥萨克跟俄罗斯的斗争……米什卡和科特里亚罗夫都是哥萨克,可全是彻头彻尾的红党……”但是他愤愤地赶走了这些念头鞑靼村已经在望。葛利高里松了松缰绳,使满身冒着汗沫的马改为小跑;在胡同口,他又把马夹了一下,马的胸脯撞开了篱笆门,冲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