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事情。来了三个戈尔洛夫斯克矿区第十一号矿坑的矿工,汇报了情况,说,我们那儿搞了这么一个组织,非常需要武器——请你们尽量分些给我们吧。可是那个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委员……要知道这是我亲自听到的呀!”他提高嗓门,回答不知道是谁提的含糊不清的问题,说道,“这位委员说:‘同志们,请你们去找萨布林要吧,我们这儿什么也没有。’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我就知道,有很多多余的步枪呢。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庄稼佬插手了,他就嫉妒起来啦。”
“做得对呀!”有人插嘴说。“你把武器发给他们,他们也许会打仗,也许不打。可是只要一涉及到土地问题——他们马上就会把手伸出来。”
“我们知道这号人!”第三个人用低音说道。
巴赫马乔夫若有所思地用茶匙敲着茶杯,为自己的话打着拍于,一字一板地说道:“不,这么于可不行。布尔什维克们为了全民的利益做出了让步,而我们却是些一钱不值的、可怜的布尔什维克。只要一把卡列金推翻,咱们立刻就会去压迫……”
“可是你要知道,我的亲爱的,”有一个像男孩子似的中音沙哑地劝说道,“要知道,咱们根本没有什么可往外拿的呀!好地每口人不过分一俄亩半,其余的就都是些沙土地、山沟和牧场。哪有什么往外拿呀?”
“不会叫你往外拿的,可是有一些人的土地多得很哩。”
“那么哥萨克的军役士地呢?”
“谢谢您啦,把自己的土地送人,然后再去向大叔讨吗?……瞧你出的好主意!”
“军役土地我们自个儿还要用哪。”
“那还用说嘛。”
“多贪心呀!”
“这算什么贪心呀!”
“也许要把顿河L 游的哥萨克迁移到我们这一带。咱们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土地全是一片黄沙。”
“说的就是这个呀!”
“不是咱们裁的衣裳,也用不着咱们去缝。”
“这种事儿没有伏特加喝,怎么也弄不清楚。”
“喂,伙计们!前两天他们抢了一座酒厂。有个家伙掉到酒里淹死啦。”
“现在要能大喝一顿多好。喝得叫它两肋冒烟。”
葛利高里朦胧中听见,哥萨克们在地板上铺好铺,打着呵欠,搔着痒,仍然在谈论着土地和土地分配问题。
黎明前,窗外响起了枪声。哥萨克们都纷纷跳起来。葛利高里往身上穿军便服,急得手怎么也伸不进袖筒里去。他跑着穿上鞋,抓起军大衣。枪声像炒豆一样在窗外劈啪乱响。车声磷磷。有人在门边惊慌地、不成声地喊道:“拿枪‘……拿枪’……”
切尔涅佐夫的散兵线击退哨兵,冲进了格卢博克。骑兵在灰蒙蒙的、阴沉的黑暗中奔驰。步兵的靴声咚咚乱响。在十字路口架起一挺机枪。有三十来个哥萨克像一条链子似的横街展开。又有一组人从胡同里跑过去。响起了枪栓声,人们往枪膛里装着子弹。从后面的街区里传来高亢的命令声:“第三连,快点!那是谁没有站齐呀?……立正!机枪手——站到右边!准备好了吗?全连……”
一个炮兵排轰轰隆隆地开过去。挽马在飞奔。骑手挥舞着鞭子。炮弹箱的碰撞声、车轮的轰隆声、炮架的咯吱声和市郊越来越密的射击声混成一片。近处,有几挺机枪同时吼叫起来。一辆不知道驰往哪里去的野战厨车在邻近的街角上撞到竖在小花园旁边的木桩上,翻车了。
“瞎鬼!……你看不见吗?你瞎了吗?”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吓得要死的人的愤怒的责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