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凯瑟琳,’他说,‘你觉得怎么样?’
“她不吭声。
“‘你觉得怎么样,凯瑟琳?’他又说。
“‘他是平安了,我是自由了,’她回答,‘我应该觉得好过——可是,’她接着说,带着一种她无法隐藏的悲苦,‘你们丢下我一个人跟死亡挣扎这么久,我感到的和看见的只有死亡!我觉得就像死了一样!’
“她看上去也像是死了似的!我给她一点酒。哈里顿和约瑟夫被铃声和脚步声吵醒了,在外面听见我们说话,现在进来了。我相信约瑟夫挺高兴这个孩子去世;哈里顿仿佛有点不安:不过他盯住凯瑟琳比想念林惇的时间还多些。但是主人叫他再睡去:我们不要他帮忙。然后他叫约瑟夫把遗体搬到他房间去,也叫我回屋,留下希刺克厉夫夫人一个人。
“早上,他叫我去对她说务必要下楼吃早餐:她已经脱了衣服,好像要睡觉了,说她不舒服;对于这个我简直不奇怪。我告诉了希刺克厉夫先生,他答道:‘好吧,由她去,到出殡后再说;常常去看看她需要什么给她拿去;等她见好些就告诉我。’”
据齐拉说,凯蒂在楼上待了两个星期;齐拉一天去看她两次,本想对她好些,可是尽管齐拉打算对她友好一些,却被她傲慢而且干脆地拒绝了。
希刺克厉夫上楼去过一次,给她看林惇的遗嘱。他把他所有的以及曾经是她的动产全遗赠给他父亲:这可怜的东西是在他舅舅去世,凯瑟琳离开一个星期的那段时期受到威胁,或是诱骗,写成那份遗嘱的。至于田地,由于他未成年,他不过问。无论如何,希刺克厉夫先生也根据他妻子的权利,以及他的权利把它拿过来了;我想是合法的;毕竟,凯瑟琳无钱无势,是不能干预他的产权的。
“始终没有人走近她的房门,”齐拉说,“除了那一次。只有我,也没有人问过她。她第一次下楼到大厅里来是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在我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喊叫说她再待在这冷地方可受不了啦;我告诉她说主人要去画眉田庄了,恩萧和我用不着拦住她下楼;她一听见希刺克厉夫的马奔驰而去,她就出现了,穿着黑衣服,她的黄卷发梳在耳后,朴素得像个教友派教徒:她没法把它梳通。
“约瑟夫和我经常在星期日到礼拜堂去。”(你知道,现在教堂没有牧师了,丁太太解释着;他们把吉默吞的美以美会或是浸礼会的地方,我说不出是哪一个,叫作礼拜堂。)“约瑟夫已经走了,”她接着说,“但是我想我还是留在家里合适些。年轻人有个年纪大的守着总要好多了;哈里顿,虽然非常羞怯,却不是品行端正的榜样。我让他知道他表妹大概要和我们一道坐着,她总是守安息日的;所以当她待在那儿的时候,他最好别搞他的枪,也别做屋里的零碎事。他听到这消息就脸红了,还看看他的手和衣服。一下工夫鲸油和枪弹药全收起来了。我看他有意要陪她;我根据他的作法猜想,他想使自己体面些;所以,我笑起来,主人在旁我是不敢笑的,我说要是他愿意,我可以帮他忙,而且嘲笑他的慌张。他又不高兴了,开始咒骂起来。
“现在,丁太太,”齐拉接着说,看出我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你也许以为你的小姐太好,哈里顿先生配不上;也许你是对的:可是我承认我很想把她的傲气压一下。现在她所有的学问和她的文雅对她又有什么用呢?她和你或我一样的贫穷:更穷,我敢说,你是在攒钱,我也在那条路上尽我的小小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