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先生,我就任这个职务那一天是在王家法院的十字架前宣过誓的,我不能不保持沉默。”
他不说了,然而并不走。看到这种庸俗的虚伪,于连感到开心。“他想拿到五个法郎出卖他的良心,”他想,“我得让他等着。”
看守见他吃完了饭,还没有收买的表示,就用虚假、温和的口吻对他说:
“出于我对您的友谊,于连先生,我不能不说了;尽管有人会说这有悖于法律的利益,因为这可能对您进行辩护有用……于连先生心肠好,如果我告诉他德莱纳夫人好些了,他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
“什么!她没有死?”于连大叫,疯了一样。
“怎么!您一点儿也不知道!”看守说,愚蠢的表情一变而为兴奋的贪婪。“先生应该送点儿什么给外科医生,根据法律和正义,他是不应该说出去的。可是我为了让先生高兴,就去了他那里,他什么都跟我说了……”
“说到底,伤势不是致命的,”于连不耐烦地对他说,“你能用生命担保吗?”
看守是个六尺高的巨人,也不禁害怕了,直朝门口退。于连看到他采取了错误的手段,这样是弄不清真相的,于是又坐下,扔了一个拿破仑给诺瓦鲁先生。
这个人的叙述证明了德莱纳夫人的伤并未危及生命,于连听着听着,感到眼泪涌了上来。
“出去!”他突然对他说。
看守服从了。门一关上,于连就叫起来:“伟大的天主!她没有死!”他跪了下去,热泪夺眶而出。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有了信仰。教士的虚伪有什么关系?能使天主的观念所具有的真实和崇高减损分毫吗?
只是在此刻,于连才开始后悔所犯的罪行。也恰恰在此刻,他从巴黎到维里埃所处的那种肉体冲动和半疯狂的状态刚刚结束,这种巧合使他免于绝望。
他的泪水有着高贵的源头,他对等待着他的判决没有丝毫怀疑。
“这么说,她会活下去!”他暗想道……“她会为了宽恕我、爱我而活下去……”
第二天早晨很晚的时候,看守叫醒他,对他说:
“您肯定有一副好心肠,于连先生。我来了两次,都没忍心叫醒您。这儿有两瓶美酒,是我们的本堂神甫马斯隆先生送来的。”
“怎么?这无赖还在这儿?”于连说。
“是的,先生,”看守压低了嗓音回答说,“别这么大声说话,那会坏了您的事的。”
于连开怀大笑。
“在我目前的情况下,我的朋友,只有您才会坏我的事,如果您不再温和、仁慈……您会得到很好的酬报的,”于连不说了,脸色又变得专横。一枚硬币的赠与立即证实了这种脸色来得多么适时。
诺瓦鲁先生又详详细细地讲了他关于德莱纳夫人所知道的一切,但是对爱丽莎小姐来访却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