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随你说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都行。”
“真的还象过去那样。咱们出发前还有时间吃点晚饭。好吧,就说说那个峡谷。我从峡谷中逃出来并没有多大困难。理由很简单:我根本没有掉进去。”
“你根本没有掉进去?”
“没有,华生。我根本没有掉进去。我给你的便条可完全是真的。当我发觉模样行┮跸盏哪镅堑俳淌谡驹谀翘跬?向安全地带的窄道上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怀疑我的末日到了。在他的灰色眼睛中,我觉察到一个无情的意图。于是我跟他交谈了几句,得到他彬彬有礼的许可,写了那封后来你收到的短信。我把信、烟盒和手杖一起留在那里,就沿着那条窄道往前走,莫里亚蒂仍紧跟着我。我走到尽头便无路可去了。他并没有掏出武器,却突然冲过来把我抱住。他知道他的一切都完了,只急着对我报复。我们两人在瀑布边上扭成一团。但是我懂点日本式摔跤,过去有好几次都用上了这一手。我从他的两臂中褪了出来。他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疯狂地踢了几下,两手向空中乱抓。尽管他费了很大的气力,仍旧无法保持平衡而掉下去了。我探头见他坠下去很长一段距离,然后撞在一块岩石上,又被弹出去,掉进水里。”
我惊奇地听了福尔摩斯边抽烟边作的这段解释。
“可是还有脚印哪!"我大声说,"我亲眼看见那条路上有两个人往前走的脚印,往回走的一个也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教授掉进深渊的一刹那,我忽然想到命运给我安排了再巧不过的机会。我知道不仅是莫里亚蒂一个人曾经发誓要置我于死地。至少还有三个人,他们要向我报复的欲望只会由于他们首领的死亡而变得更强烈。他们都是最危险的人。这三人当中,准有一个会找到我。另一方面,如果全世界都相信我死了,这几个人就会随便行动,很快露面,这样我迟早能消灭他们。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宣布我仍在人间。大脑活动起来是那么迅速,我相信在莫里亚蒂还没有沉到莱辛巴赫起布下的深潭底之前,我已经想出了这一切。
“我站起来观察后面的悬崖。在你那篇我后来读得津津有味的生动描述中,你断言那是绝壁。你说得不完全对。悬崖上仍有露在外面的几个窄小的立足点,并且有一块很象岩架的地方。想要一直爬上那么高的峭壁显然是不可能的,再想顺着那条湿漉漉的窄道走出去而不留下脚印也同样不可能。当然,我也可以象在过去类似场合做过的那样把鞋倒穿,但是在同一方向出现三对脚印,无疑会使人想到这是仆人的手法。所以,总的看来,最好冒险爬上去。这可不是一件叫我高兴的事,华生。瀑布在我脚下隆隆作响。我不是个富于幻想的人,但是一点不假,我仿佛听见莫里亚蒂的声音从深渊中冲着我喊叫。好几次当我手没抓住身边的草丛或是脚从精湿的岩石缺口中滑下来的时候,我想我完了。但是我拼命往上爬,终于爬上一块有几英尺宽的岩架,上面长着柔软的绿苔,在那儿我可以很舒服地躺下而不被人看见。亲爱的华生,当你和你的随从正在极其同情而又毫无效力地调查我的死亡现场的时候,我就躺在岩架上。
“你作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就离开那里回旅馆去了,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以为我的险遇到此结束了。可是发生了非常突然的事故,使我预感到还有叫我吃惊的事情就要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由上面落下来,轰隆一声从我身边擦过去,砸中下面那条小道,又蹦起来掉进深渊。我当时还以为这块岩石是偶然掉下来的。过了一会儿,我抬头望见昏暗的天空中露出一个人头。这时又落下来一块石头,砸在我躺着的地方,离我的头部不到一英尺。当然,这意味着什么就很清楚了。莫里亚蒂并非单人行动。在他对我下手的时候,还有一个党羽在守望,而我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党羽是个多么危险的家伙。他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亲眼目睹了他的朋友淹死和我逃脱的情况。他一直等着,然后绕道上了崖顶,企图实现他朋友未能得逞的打算。
“我思考这一切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华生。我又看见那张冷酷的脸从崖顶朝下张望,这是有另一块石头要落下来的预兆。我对准崖下的小道往下爬。我不认为自己当时能满不在乎地爬下去,这比往上爬更难百倍。但是我没时间考虑往下爬的危险,因为就在我双手攀住岩架边沿、身体悬空吊起的时候,又有一块石头呼地一声从我身边落下去。我爬到一半的地方脚踩空了。幸好上帝保佑,我掉在那条窄道上,摔得头破血流。我爬起来就逃之夭夭,在山里摸黑走了十英里。一星期以后,我到了佛罗伦萨,这一来包管世界上谁也不知道我的下落。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可信赖的人——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我再三向你道歉,亲爱的华生。但是当时最要紧的是让大家认为我死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死了,你也一定写不出一篇那么令人信服的关于我不幸结局的故事来。在这三年中,我几次提笔要给你写信,但总是担心你对我的深切关心会使你不谨慎而泄漏秘密。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今天傍晚你碰掉我的书的时候,我只能避开你,因为我的处境很危险,当时只要你稍露出点惊奇和激动,就可能引人注意我的身份而造成可悲的、无法弥补的结果。至于迈克罗夫特,那是为了得到我需要的钱,我必须把我的秘密告诉他。在伦敦,事态的发展并非象我所想得那样顺利,因为在莫里亚蒂匪帮案的审理中,漏掉了两个最危险的成员,使这两个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得以逍遥法外。我在西藏旅行了两年,所以常以去拉萨跟大喇嘛在一起消磨几天为乐。你也许看过一个叫西格森的挪威人写得非常出色的考察报告,我相信你决想不到你看到的正是你朋友的消息。然后,我经过波斯,游览了麦加圣地,又到喀土穆对哈里发作了一次简短而有趣的拜访,并且把拜①②访的结果告诉了外交部。回到法国以后,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研究煤焦油的衍生物,这项研究是在法国南部蒙彼利埃的一个实验室进行的。我满意地结束了这项研究,又听说我的仇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在伦敦,我便准备回来。这时候公园①苏丹首都。——译者注②伊斯兰教国家政教合一领袖的称号。——译者注路奇案的消息使我加速行动,不仅因为这件案子的是非曲直吸引了我,而且它似乎给我个人带来了最难得的机会。我立刻回到伦敦贝克街自己家里,竟吓得赫德森太太歇斯底里大发作。迈克罗夫特把我的房间和我的记录照原样保存着。就这样,我亲爱的华生,今天下午两点,我发现自己坐在我原来屋里的那把旧椅子上,满心希望能见到我的老朋友华生也坐在对面他一向常坐的那把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