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完的时候,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让谢廖沙接着讲话,自己先走了。
谢廖沙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怎么也讲不出话来。
“怎么讲?讲什么呢?”他苦苦思索着,想说,又找不到恰当的话,感到很窘。
伊格纳季耶娃给他解了围,她在桌子后面小声提示他:“谈谈组织支部的事吧。”
谢廖沙马上谈起了实际问题:“同志们,刚才你们什么都听到了,现在咱们需要成立个支部。谁赞成这个提议?”
会场里一片寂静。
丽达出来帮忙了。她向大家讲起了莫斯科青年建立组织的情况。谢廖沙尴尬地站在一旁。
到会的人对建立支部的事这样冷淡,使他十分恼火。他不时向台下投出不友好的目光。人们并没有认真听丽达讲话。
扎利瓦诺夫一边轻蔑地看着丽达,一边小声地跟莉莎嘀咕着什么。坐在前排的高年级女生,鼻子上扑着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狡猾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靠近舞台入口的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的红军战士。谢廖沙看见他认识的那个青年机枪手也在那里。他正焦躁不安地坐在舞台边上,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打扮得非常时髦的莉莎苏哈里科和安娜阿德莫夫斯卡娅。她们正旁若无人地同向她们献殷勤的男生交谈着。
丽达发觉没有人听她讲话,就草草地结束了,让伊格纳季耶娃接着讲。伊格纳季耶娃不慌不忙地讲起来,会场终于安静下来了。
“青年同志们,”她说。“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认真想一想在这里听到的话。我相信,你们当中一定有不少同志愿意积极参加革命,而不愿意袖手旁观。革命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参加不参加取决于你们自己。希望你们也谈一谈。有要发言的同志,请讲吧。”
会场里又是一阵沉默。突然,后排有人喊了一声:“我讲两句!”
稍微有点斜眼、样子像只小熊的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挤到了台前。
“既然是这么回事,是帮布尔什维克的忙,那我不会说个不字。谢廖沙知道我,我报名参加共青团。”
谢廖沙高兴地笑了。他一下子冲到台中央,说:“同志们,你们看见了吧?我说过嘛,米什卡是自己人,他爸爸是扳道工,让火车给压死了,米什卡就失了学。别看他没上完中学,可是我们的事业,一说他就明白了。”
会场上这时喧嚷起来。一个名叫奥库舍夫的中学生要求发言。他是药店老板的儿子,梳着怪里怪气的飞机头。他走上舞台,整了整制服,说:“抱歉得很,同志们。我弄不明白,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
要我们搞政治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学习呢?我们总得把中学念完吧。要是组织个体育协会,办个俱乐部,让我们在那里聚会聚会,读点书,那倒是另一回事。可现在是要我们搞政治,搞来搞去,最后就会给绞死。对不起,我想这种事情是没有人乐意干的。”
会场里响起了笑声。奥库舍夫跳下舞台,坐了下来。这时候那个年轻的机枪手出来讲话了,他狠狠地把军帽拉到前额上,愤怒的目光朝台下扫了一下,大声喊道:“笑什么?你们这帮混蛋!”
他的眼睛像两块烧红了的火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得浑身发抖,接着说:“我叫伊万扎尔基。我没见过爹,没见过娘,从小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白天要饭,晚上就在墙根底下一躺,挨饿受冻,没个安身的地方。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跟你们这帮娇小姐、阔少爷比,完全是另一个样!
“苏维埃政权来了,红军收留了我。全排都把我当作亲生儿子看待,给我衣服,给我鞋袜,教我文化,最主要的是教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是他们教育我,使我成了布尔什维克,我是到死也不会变心的。我现在心明眼亮,知道为什么要进行斗争:是为了我们,为了穷人,为了工人阶级的政权。可是你们呢?却像一群公马,在这里咴咴叫个不停。你们哪里知道,就在这座城下,有二百个同志牺牲了,永远离开了我们……”扎尔基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一样,铿锵作响。“为了我们的幸福,为了我们的事业,他们毫不犹豫地献出了生命……现在全国各地,各个战场上,都有人在流血牺牲,在这样的时候,你们倒在这里寻开心。”他突然转过身来,朝主持会议的人说:“而你们呢,同志们,却找到了他们头上,找了这么一帮人来开会。”他用手指着台下。“难道他们能懂吗?不可能!饱汉不知饿汉饥。这里只有一个人响应了号召,因为他是穷人,是孤儿。没有你们,我们照样干。”他愤怒地朝台下喊道。“我们才不来求你们呢,要你们这号人有什么用!你们这样的,只配吃机枪子弹!”他气呼呼地喊出了最后这句话,跳下台来,眼皮都没有抬,径直朝门口走去。
主持会议的人谁也没有留下来参加晚会。在回革委会的路上,谢廖沙沮丧地说:“简直是一塌糊涂!还是扎尔基说得对。找这帮中学生来开会,事没办成,反而惹了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