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9年2月13日(自然永远正确,错误都是人犯的;知解力和理性的区别)
和歌德单独吃了晚饭。他说,"在写完《漫游时代》之后,我要回头研究植物学,和梭勒继续进行翻译(歌德原已着手写《植物变形学》,现在由梭勒译成法文,歌德亲自指导翻译工作。)。我只怕这项工作牵涉很广,终于要成为一种脱不了身的精神负担。有许多大秘密还没有揭开,对有些其它秘奥我现在只有一种预感。"。。。。。。
接着他谈到一些自然科学家进行研究,首先是为着要证实自己原有的看法。他说,"布哈(布哈(L。Buch,1774—1853),德国地质学家。看下文,他似是火成岩论者。)新近出版了一部著作,书名本身就包含一种假说,他要讨论的是到处散布着的花岗岩石,这种岩石是怎样来或是从何而来的,我们全不知道。可是布哈先生心里先有一个假说,认为这些岩石是由地心某种力量迸散出来而分布于地面的,他的书名《迸散出花岗岩石》就已点明了这种假说。这就使迸散这个结论下得太快,把天真的读者们扔到错误的罗网里,而他们还不自知。
"一个人要认清这一切,首先要到了相当的年纪才行,其次是要有足够的钱为经验付出代价。我为我的每一个警句就要花去一袋钱。我花去了五十万私财,才换得现在我所有的这一点知识。我花去的不只是我父亲的全部财产,还有我的薪俸以及五十多年的大量稿费版税收入。此外和我关系很亲密的公侯贵人们为我所参加的一些大事业也花去了一百五十万,他们的措施及其成功和失败之中都有我的一份。
"要想成为一个通人,单是有点才能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身居高位,有机会去观摩当代一些国手赛棋,而角逐的输赢也牵涉到他自己。
"如果我没有在自然科学方面的辛勤努力,我就不会学会认识人的本来面目。在自然科学以外的任何一个领域里,一个人都不能象在自然科学里那样仔细观察和思维,那样洞察感觉和知解力的错误以及人物性格的弱点和优点。一切都是多少具有弹性。摇摆不定的,一切都是可以这样或那样处理的,但是自然从来不开玩笑,她总是严肃的。认真的,她总是正确的;而缺点和错误总是属于人的。自然对无能的人是鄙视的;她对有能力的。真实的。纯粹的人才屈服,才泄露她的秘密。
"知解力高攀不上自然,人只有把自己提到最高理性的高度,才可以接触到一切物理的和伦理的本原现象所自出的神。神既藏在这种本原现象背后,又借这种本原现象而显现出来。(歌德把宇宙间最高的原理或"绝对理念"叫做"神",这是根据康德而和黑格尔一致的。本原现象就是最高原理的具体显现,例如各种科学和哲学所研究的对象。参看第一三二页。)
"但是神只在活的事物而不在死的事物中起作用,只存在于发展和变革的事物中,不存在于已成的。凝固的事物中。所以倾向神的理性只管在变化发展中的活的事物,而知解力只管它所利用的。已成的。凝固的事物。
"所以矿物学是为实际生活运用知解力的科学,它的对象是一种死的不再生展的事物,不再有综合的可能了。气象学的对象却是一种活的事物,我们每天都看见它在活动和生展,它是以综合为前提的,只不过参加协作的因素极复杂,人还够不上进行这种综合,不免要在观察和研究中白费一些精力。我们在启航驶向综合这个想象的岛屿,也许这块陆地终于是发现不到的。我并不为此感到奇怪,因为我知道从植物和颜色这类简单事物达到某种综合是多么困难的事。"(植物变形和颜色是歌德毕生研究的两个科目。当时矿物学和气象学都还很幼稚,歌德的话在很大程度上已过时了。他要着重说的是他心爱的综合法,反对用机械的分析法去研究活的事物。分析法凭知解力,综合法却要凭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