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五……阁下。”
“啊?什么?您说什么?”这位大官神情专注地问。
“今天星期五……阁下。”
“怎么一回事?什么?什么叫作星期五?哪样儿的星期五?”
“星期五……阁下,一星期里的一天。”
“怎么的,您想来教训我?”
马特维伊里奇也是大官,虽自命为自由主义者。
“我的朋友,我劝你不妨去拜访一下省长,”他对阿尔卡季说,“我之所以劝你去,并非我支持老法礼仪,而按例应先拜会当政者以示崇敬,只因为省长为人正派,而且,你大概也想熟悉一下这里的社交界……你总不致于像头独来独往的熊吧?
他后天就将举行盛大舞会。”
“您去参加吗?”阿尔卡季问。
“他专为我举办的。”马特维伊里奇说时甚至带了点垂怜的味儿。“你会不会跳舞?”
“会,但跳得不好。”
“可惜,这儿有非常漂亮的女人。再说,年轻人不会跳舞岂不丢脸!不过我又得说,这并非出之于陈旧的观念,我并不认为聪明才智必须体现在脚尖上,但拜伦主义也是可笑的ilafaitsontemps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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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它已过时了。
“但,舅舅,我并非出于拜伦主义才不……”
“我要把你介绍给当地名媛,把你放在我翅翼之下,”马特维伊里奇打断他的话,傲然一笑。“在我庇护之下会是很温暖的,不是吗?”
此时仆人进来禀报说财政厅长来访。这财政厅长是个老头儿,眼光温和,嘴唇堆满皱褶,他万分热爱大自然,尤其喜爱夏天,照他的话说:“个个蜜蜂都从花芯收取贿赂……”阿尔卡季乘机溜走了。
他回住处找到巴扎罗夫,死活劝说一块儿去晋见省长。
“好吧,”巴扎罗夫终于被他说服,“一不做,二不休,我俩既然是见识地主老爷们来的,不妨就去亲眼目睹一下!”省长殷勤地接待了两个年轻人,但没有请他们就座,他自己也不坐,因为太忙,打从一早就穿了紧身的制服,系起僵硬的领结,既来不及吃也来不及喝,忙不迭地吩咐这吩咐那。在省里,人们称他为“布尔达来”,但并非把他跟那个法国的耶稣教传教士相提并论,而是影射“布尔达”,一种浑浊的劣质饮料。省长邀请基尔萨诺夫及巴扎罗夫参加在他府邸举办的宴会,两分钟后他再次邀请,这时把巴扎罗夫认作了基尔萨诺夫一家的俩兄弟,且把基尔萨诺夫错读成凯撒罗夫。
他俩从省长府邸出来,正走在路上,冷不丁从路过的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个儿不高,穿件斯拉夫派爱穿的束腰短衫,嘴里喊道:“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随着喊声直奔巴扎罗夫。
“哦,是您,盖尔①西特尼科夫,”巴扎罗夫边说边继续往前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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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德语:先生。
“纯属偶然,”那人答道。他回头直朝轻便马车挥手,接连挥了五次,还冲着马车嚷嚷:“跟着我们,跟在后面!……”嚷罢一步跨过小沟,也上了人行道,接着对巴扎罗夫说:“我父亲在此有点业务,要我……今天我听说你们上城来了,还去过你们住的旅馆哩……”(果真如此。两个朋友回旅馆后见到了一张摺了一角的名片,上面具名西特尼科夫,一面写的法文,另一面写的斯拉夫文花体字。)“我希望,你们该不是从省长那儿来的吧?”
“您失望了,我们恰恰是从那里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