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赫留朵夫从他所听到的几个字中听出,她们在谈当时彼得堡的第二号新闻,也就是关于西伯利亚新省长的轶事。玛丽爱特就是在这件事上讲了一句非常好笑的话,逗得伯爵夫人好久都止不住笑。
“你要把我笑死了,”她笑得咳嗽起来,说。
聂赫留朵夫打过招呼,在她们旁边坐下。他刚要批评玛丽爱特举止轻浮,玛丽爱特已发现他板着脸,有点不高兴。她立刻改变脸色,甚至整个情绪,来讨他的欢心。自从她见到他以后,总是竭力这样做。此刻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满,仿佛在寻找什么,追求什么。她这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确实产生了和聂赫留朵夫同样的心情,虽然她说不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问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他就讲了上诉枢密院失败的经过,还讲到他遇见了谢列宁。
“啊!一颗多么纯洁的灵魂!真是一个见义勇为的骑士。一颗纯洁的灵魂,”两位太太用了上流社会对谢列宁的惯用外号。
“他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聂赫留朵夫问。
“她吗?哦,我不想说她的坏话。但她不了解他。怎么,难道他也主张驳回上诉吗?”玛丽爱特怀着由衷的同情问。
“这太糟了,我真可怜她!”她叹息着又说了一句。
聂赫留朵夫皱起眉头,想改变话题,就谈起那个关在要塞里、经她说情才放出来的舒斯托娃。他向玛丽爱特道谢,感谢她在丈夫面前说了情。接着他想说,这个女人和她的一家只因没有人想到他们而受苦,这件事想起来都可怕,但她不让他把话说完,立刻表示了她的愤慨。
“您不用对我说这话,”她说。“我丈夫一告诉我她可以放出来,我就大吃一惊。既然她没有罪,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呢?”她正好说出了聂赫留朵夫想说的话。“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察尔斯基伯爵夫人看到玛丽爱特在同外甥调情,觉得很好玩。
“你听我说,”伯爵夫人等他们沉默下来,说,“你明天晚上到阿林家去,基泽维特要在她那儿讲道。你也去吧,”她转身对玛丽爱特说。
“他注意到你了,”她对外甥说。“我把你说的话全告诉他,他说那是好兆头,你一定会走到基督身边的。你一定要去。玛丽爱特,你叫他务必要去。你自己也去。”
“我呀,伯爵夫人,第一,没有任何权利指挥公爵的行动,”玛丽爱特盯着聂赫留朵夫说,并且用这种目光表示,在对待伯爵夫人的话上,在对待福音派的态度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完全的默契,“第二,您知道,我不太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