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事理的高个子农民提出一个办法,就是大家用合作社方式耕种。
“凡是种地的就分,凡是不种地的就不分,”他用坚决的低音说。
对这种共产主义式方案,聂赫留朵夫也准备好了反对意见。他说,要做到这一点,就得人人有犁,人人有同样的马,谁也不能比谁差,或者马匹、犁、脱粒机和整个农场都是公有的,而要共同经营,还得大家意见一致。
“我们老百姓是死也不会同意的,”怒容满面的老头说。
“这样打架就打不完了,”眼睛含笑的白胡子老头说。“娘儿们准会彼此把眼珠都挖出来。”
“再说,土地有肥有瘦,怎么办?”聂赫留朵夫说。“凭什么有人可以分到黑土,有人只能分到粘土和砂地呢?”
“那只好把所有的地都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大家平分,”
砌炉匠说。
聂赫留朵夫反对说,问题不在于一个村社分地,而在于各省都要普遍分。要是土地无代价分给农民,那么凭什么有人分到好地,有人只能分到坏地呢?人人都想分到好地。
“是,老爷,”退伍士兵说。
其余的人都不作声。
“因此事情并不象看起来那么简单,”聂赫留朵夫说。“这一层不光我们在考虑,许多人都在考虑。有一个叫乔治的美国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同意他的意见。”
“反正你是东家,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有谁拦着你?你作主就是了,”怒容满面的老头儿说。
这种插话使聂赫留朵夫感到很窘,但他高兴地发现,对这种插话感到不满的,不止他一个人。
“等一下,谢苗大叔,你让他把话说完,”明白事理的农民用威严的低音说。
他这番话使聂赫留朵夫得到了鼓励,他就向他们说明亨利乔治的单一税方案。
“土地不属于任何人,土地属于上帝,”他讲道。
“对,这话不错,”有几个人同声回答。
“土地都是公有的,人人享有同等权利。土地有好有坏,人人都想得到好地。那么,该怎样分才公平呢?该这么办:凡是分到好地的人就该按地价付钱给没有土地的人,”聂赫留朵夫自问自答。“但究竟谁应该付钱给谁,很难确定;再说村社公益事业也需要筹款。因此得这么办:凡是分到土地的人,都要按地价付钱给村社作各种用途。这样就公平合理了。你想要土地,就得付钱,好地多付些,坏地少付些。你不要土地,就不用出钱,公益金就由拿到土地的人替你付。”
“这样可合理了,”砌炉匠动动眉毛说。“谁的地好,谁就多出钱。”
“那乔治倒是个有头脑的人,”相貌端正、胡子鬈曲的老头说。
“但价钱要大家出得起才好,”高个儿农民声音低沉地说,显然已预见到下一步的问题。
“价钱不能定得太贵,也不能太便宜……要是太贵,人家付不起,就会亏空;要是太便宜,相互买卖,就会拿土地做生意。我在这里就是要把这件事办好。”
“这话很对,这话有理。行,这样办很好,”农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