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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7  ★★★收藏章节〗〖手机版

“请你为这位年轻的先生热热早餐,可以吗?”萨伦学校的教员说。

“我可以吗?”那老妇人说,“我可以,当然可以!”

“菲比茨恩太太今天怎么样?”教师看看坐在火炉边一张大椅子上的另一个老妇人说,那老妇人是那样像一堆衣服,以至我至今还为当时没弄错坐到她身上而感到侥幸。

“啊,她很不好受。”第一个妇人说,“这又是她不好受的一天。万一火炉的火过了气,我能断定她也会过气,而且再也不会回过气了。”

他俩看她时,我也看她。虽然那天很暖和,她却看上去除了火炉什么也不想。我想象连火炉上的汤锅也遭她忌妒呢;火炉竟被用来煮我的蛋、烤我的咸肉,她对此十分气愤,我得出这结论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我看见她(用我那惶恐的眼看见她)在炉上烹调操作正进行时对我晃了晃拳头,那时其他人都没看她。阳光从小窗口里流泻而入,可她却把自己的背和那把大椅子的背朝着阳光而坐,把整个火炉挡在她身前,好像是她在给它暖气,而不是它给她暖气,她那架式就像满怀戒备之心地监视那火炉。我的早饭做好后,火炉空了出来,她竟为此高兴得大声笑了起来——我得说,那笑声委实不动听。

我坐下吃我的黑面包、鸡蛋和咸肉,还有一小盆牛奶,这真是可口的一餐。我正津津有味享用时,那房里的老妇人对教员说:

“你带着笛子来了吗?”

“带了,”他说。

“吹一下吧,”那老妇人用讨好的口气请求道,“一定要吹哟。”

于是,教员把手伸到衣裾下,拿出那只分成三节的笛子用螺丝旋紧接好,便马上吹了起来。经过多年考虑,我的感受是:世界上再没人吹得比这更糟的了。在我听到过的所有声音中,天然的也罢,用各种方法发出的也罢,只有他吹的最为让人凄惶。我不知道他吹的什么曲调——我怀疑他的吹奏中有没有曲调——但那吹奏声在我身上的影响是:首先,我不由得想起了我所有的苦恼,直到忍不住热泪往外淌;其次是夺去了我的食欲;最后是使我睡意重重,以至抬不起眼皮来。眼睛开始合上,我开始打起瞌睡,这时回忆又涌了出来。那个角橱敞开的小房间,还有房里那张方靠背的椅子,以及通到上面房间去的小楼梯和壁炉架上的三根孔雀羽毛——我记得,我一进门就捉摸:如果那只孔雀知道它的华美羽饰注定会落个什么下场又会怎么想——全从我眼前消失了,我打盹了,我入睡了。笛声也听不见了,传来的是车轮声,我又上路了。马车颠簸了一下,我一下惊醒,笛声又回来了,萨伦学校的教师两腿交叠地坐在那儿吹得如泣如诉,而房子里的妇人兴冲冲地看。又轮到她消失了,他也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没有笛子,没有教员,没有萨伦学校,没有大卫科波菲尔,没有一切,只有深沉的睡眠。

我想,在我梦见他吹奏这凄惶的笛声时,那房子里的老妇人心怀赞叹地走到他身边,从椅背后俯过身去热烈地使劲搂了一下他脖子,这使他的吹奏中断了一小会。不是当时就是那以后,我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因为当他重新吹奏时——他的吹奏中断过,这是事实——我看到也听见那老妇人问菲比茨恩太太那是否美妙(指的是笛子),菲比茨恩太太回答说:“哎,哎!是啊!”她还朝着火炉点点头。我相信,她把吹奏之功全归结给了火炉。

我仿佛打了一个很长的盹,萨伦学校的教员才把笛子拆成三节后收起来,带我离开了。我们在附近发现了马车,便上到车顶上。可我太想睡了,当我们在路上停下让别人上车时,他们把我放到车厢里,那儿没有别的乘客,我就睡得很熟,直到发现车正在绿叶中往一个陡峭的小山坡爬去。不大一会儿,车停了,终点站到了。

一条短短的路把我们——我是说那教员和我——带到了萨伦学校,一座高高的砖墙围住这学校,它看上去死气沉沉。墙里的一个门上方是萨伦学校的校名匾牌。我们拉门铃时,一张阴沉沉的脸从门的栅栏里仔细打量我们,门一打开我就发现这脸属于一个大块头的男子。这人的脖子像牛的一样,他支着条木头腿,太阳穴外突,头发齐脑门剪得很短。

“那个新生。”教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