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要给我吃多少药,打多少针?”约塞连问他。
“直到你感觉好些了为止。”
“我现在就感觉好些了。”
丹尼卡医生那被太阳晒成棕黄色的憔悴的额头因惊讶而皱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还不穿上衣裳呢?你为什么要像这样赤身裸体地到处乱跑?”
“我再也不想穿制服了。”
丹尼卡医生接受了他的这一解释,将手上的注射器收了起来。
“你肯定感觉良好?”
“我感觉很好。只是你给我吃了那么多的药,打了那么多的针,我感觉自己有点呆呆的。”
在那天余下的时间里约塞连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到处走动。第二天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米洛到处找他,最后发现他坐在距那小巧的军人公墓后方不远的一棵树上,身上仍旧是精赤条条的。斯诺登即将被安葬在这里。米洛是按平时规定着装的——下着草绿色军裤,上身穿一件干净的草绿色衬衫,打着领带,衣领上那道标志中尉军衔的银杠杠闪闪发亮。他头上还戴着一顶有硬皮帽檐的军帽。
“我一直在到处找你,”米洛仰起头,以责怪的口吻朝着树上的约塞连喊道。
“你应该到这棵树上来找我,”约塞连答道,“我整整一个上午都在这上面。”
“下来,尝尝这个,告诉我好不好吃。这很重要。”
约塞连摇了摇头。他赤身裸体地坐在最低的那很大树枝上,两手紧紧地抓住它上方的一根树枝,以让身体保持平衡。他拒绝动弹,米洛没办法,只好张开双臂,极不情愿地抱住树干,开始向上爬去。他笨手笨脚地爬着,一边大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待他爬到一定高度,足以让他将一条腿钩在树枝上停下来喘口气时,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挤压得不像样了。他头上的军帽也歪了,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当帽子往下滑的时候,米洛赶紧一把将它抓住。豆粒般的汗珠像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样,在他的唇须上闪闪发光,而他眼睛下的汗珠则像鼓起来的混浊的水泡一样。约塞连冷眼瞅着他。米洛小心翼翼地将身体翻转半圈,这样他就可以面对着约塞连了。他把包在一团软软的、圆圆的棕色物体上的薄纸揭开,然后将其递给约塞连。
“请尝一尝,再告诉我味道怎么样。我想把这东西拿给大伙吃。”
“这是什么?”约塞连问,一边咬了一大口。
“裹了一层巧克力的棉花。”
约塞连恶心得直作呕,那一大口巧克力糖衣棉花不偏不斜正好吐在米洛的脸上。“给,快把它拿走!”他一边往外喷棉花,一边生气他说,“天哪!难道你疯了?你他妈的连棉花籽都没弄掉。”
“别说得那么绝好不好?”米洛恳求说,“不至于那么糟吧。真的那么难吃?”
“比难吃还糟。”
“可我必须让食堂把这东西给大伙当饭吃。”
“他们谁都不会咽得下去。”
“他们一定得咽下去,”米洛带着一脸专横的庄重神情,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他边说边松开一只胳臂,理直气壮地在空中挥了挥一根手指,可没料到自己差点摔下去跌断脖子。
“你往这边挪过来点,”约塞连对他说,“这样会安全得多,并且还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米洛双手抓住头顶上方的树枝,带着十二分小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动。他的脸因紧张而绷得紧紧的。当他发现自己终于平安无事地坐在了约塞连身边时,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亲切地抚摸着那棵树。“这棵树多好哇,”他以一种树的主人的感激口气赞叹地说。
“这就是生命之树,”约塞连回答说,一边晃动着他的脚趾头。
“也是识别善恶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