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塞连摇了摇头。“我想我不能叫你去干。”
多布斯激动得像要发狂。“我愿意做点让步,”他强烈地恳求道,“你不必对我说‘干’。你只要对我说一声这是个好主意就行了。
行吗?这是个好主意吗?”
约塞连还是摇头。“要是你根本不告诉我就直接动手,把这事给干了,那倒是个极好的主意。可现在太晚了。有关这事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给我点时间,没准我会改主意的。”
“那会来不及的。”
约塞连仍一个劲地摇头,多布斯不禁大为失望。他在那里坐了一会,一脸的沮丧,然后突然跳了起来,踏着重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又起了一阵冲动,想去说服丹尼卡医生支持自己。在他转身时,他的臀部把约塞连的脸盆架给撞翻了,脚又绊在了奥尔还没做好的电炉丝上。丹尼卡医生不耐烦地连连点头,以此抵挡住了多布斯的咆哮和指手划脚的指责,然后打发他到医务室去把他的症状说给格斯和韦斯听。到了那里,他刚一开口说话,格斯和韦斯就立即在他的牙床上涂满了龙胆紫溶液。接着他俩又将他的脚趾也涂紫了。当他再次张嘴想要抗议时,他们又将一粒轻度腹泻药片塞进了他的喉咙,然后便把他打发走了。
多布斯的情况比亨格利乔要糟。亨格利乔不做噩梦的时候,至少还可以执行飞行任务。多布斯几乎和奥尔一样糟糕。奥尔看上去总是乐呵呵的,时常像发神经似的咯咯地傻笑,那长得歪歪扭扭的龅牙不住地颤动着,活像一只发育不全、龇牙裂嘴的云雀。
上级已准许他前往开罗休假,同去的还有米洛和约塞连。他们去那里是为了采购鸡蛋,可是米洛却买了棉花。米洛在黎明时分起飞赶往伊斯但布尔,飞机里装满了具有异国情调的有柄带脚的煎锅和青里透红的香蕉,连飞机的炮塔里都塞得满满的。奥尔是约塞连遇到过的最难看的怪人之一,可他也挺吸引人的。他的脸粗糙且凸凹不平,淡褐色的眼睛从眼眶中暴出来,活像一对褐色的半粒子弹头。他那一头杂色相间的浓密头发是波浪式的,倾斜向上直到头顶心,就像一顶上过油的小帐篷。他几乎每次上了天都要出事,不是被击落坠入水中,就是一个引擎被人打中失灵。那天他们的飞机起飞后是向着那不勒斯出发的,可不曾想到却在西西里降落了。一路上奥尔像个疯子似的使劲地拉约塞连的胳臂,要他在那里降落。
他们上那儿是为了找那个鬼精的、会抽雪茄的年仅十岁的皮条客。
这小子有两个十二岁的处女姐姐,她们在市区的一家旅馆门口等候着他们。那家旅馆有一间房专供米洛使用。约塞连毅然地从奥尔身边走开,独自向远方眺望着。此时他眺望到的不是维苏威火山,而是埃特纳火山,眼神里既透着几分关注,也透着几分迷茫。
他心里纳闷,他们不去那不勒斯而到西西里来干什么。与此同时,奥尔简直是欲火难熬。他一个劲地傻笑着,结结巴已地吵个不歇,恳求约塞连同他一道跟着那个一肚子鬼主意、年仅十岁的皮条客去找他那两个十二岁的处女姐姐。其实,她们既不是处女,也不是他姐姐。她们实际上已有二十八岁了。
“同他去吧。”米洛简洁地给约塞连下达了指令。“别忘了你的使命。”
“好吧。”想到自己的使命,约塞连叹了口气,终于让了步。“可至少先让我试试找间旅馆,这样在完事之后我就可以好好地睡上一夜了。”
“你可以和那些姑娘好好地睡上一夜,”米洛用同样狡黠的语气答道,“只要别把你的使命给忘了就行了。”
可那一夜约塞连和奥尔根本就没睡。他们发现自己和那两个自称十二岁实际上已二十八岁的妓女同挤在一张床上。弄了半天那两个妓女原来是两个油腻腻、长着一身肥肉的女人。她俩夜里就是不让他们睡觉,吵着要交换搭档。约塞连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个挤在他身上的胖女人整整一夜头上都裹着一条米色头巾。第二天早上很晚的时候,那个一肚子鬼心眼、嘴里总叼着古巴雪茄的十岁皮条客突然像个畜牲似的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扯下了那条头巾。顿时,这个女人那颗丑陋的奇形怪状的光秃秃的头颅就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了西西里的光天化日之下。她曾陪德国人睡过觉,为此她的那些复仇心重的邻居将她的头给剃得亮光光的,几乎要露出了骨头。那姑娘带着女性特有的愤怒,一面用尖厉刺耳的声音大叫着,一面拖着肥胖的身子摇摇摆摆地追赶着那个十岁的一肚子坏水的皮条客,那情形甚是滑稽。她那吓人的、颜色苍白且受到了极大冒犯的头皮,环绕着她那张同样古怪的黑肉瘤似的脸,十分可笑地上下滑动着,活像一块经过漂白但却仍然污秽不堪的东西。约塞连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光秃秃的脑袋。那个小皮条客用一根手指高高地挑着那块头巾,让它转个不停,像举着一件战利品似的。他始终在离她的手指头几英寸的地方蹦着,跳着,让她够不着,引得她在广场上团团转,干着急,把挤在广场上看热闹的人逗得大笑不止,有人还指着约塞连嘲笑他。这时米洛挂着一脸的严厉急匆匆地大步走来。他咂起嘴唇,对眼前这个伤风败俗、轻薄无聊、不成体统的场面深表不满。米洛坚持立即离开这里前往马耳他。
“可我们困得要命,”奥尔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