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教士正是堂。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
卡齐莫多的脸上又笼罩上了阴云,而且更加晦暗了。阴云中虽一时还夹杂着一丝笑容,但那是辛酸的微笑,失望的微笑,无限悲哀的微笑。
时间逐渐过去。他待在那里至少有一个半钟头了,肝肠寸断,备受凌辱,受尽嘲弄,而且差点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
霍然间,他怀着双倍绝望的心情,一点也不顾身上戴着镣铐,又一次拼命挣扎,连身下整个轮盘木架都被震得抖动起来。他本来一直不吭一声,这时竟打破沉默,嗓门嘶哑而又凶狠,与其说像人叫,倒不如说似狗吠,压过了众人的嘲骂声,只是听到一声吼叫:"水!"
这声悲惨的呼喊,不但没有打动群众的恻隐之心,反而给刑台四周巴黎围观的善良百姓增加一个笑料。应当指出,这些乌合之众,就整体而言,残忍和愚蠢并不低于那伙可怕的乞丐帮。我们在前面已经带读者去见过了,那伙人彻头彻尾是民众中最底下的一层人。那不幸的罪人叫喊口渴之后,周遭应声而起的只是一片冷嘲热讽,再没有别的声音了。这点倒是真的,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子,不仅可怜巴巴的,而更显得滑稽可笑,令人生厌。只见他脸涨得发紫,汗流如注,目光迷惘,愤怒和痛苦得嘴上直冒白沫,舌头伸在外面大半截了。还该指出,在这群乌合之众的市民当中,纵然有个把好心肠的男子或女人大发善心,有意要送一杯水给这个受苦受难的可怜虫,但是耻辱柱那可恶台阶的周围弥漫着这样一种丢人现眼和无耻的偏见,足以使乐善好施的人望而却步的。
过了一会儿,卡齐莫多用绝望的目光环视了一下人群,并用更加令人心碎的声音又喊道:"水!"
回应声又只是一阵哄笑。
"喝这个吧!"罗班。普斯潘叫着,并对着他的面掷过去一块在阴沟里浸过的抹布。"拿去,可恶的聋子!算是我欠你的人情呐!"
有个女人向他的脑袋扔去一个石块:"给你尝尝这个,看你还敢不敢深夜敲那丧门钟,把我们都闹醒!"
"喂,小子!"一个跛脚一边嚎叫,一边吃力地想用拐杖打他。"看你还敢不敢从圣母院钟楼顶上向我们施展魔法不?"
"这是一只碗,让你舀水喝!"一个汉子把一只破瓦罐朝他胸脯扔过去,叫道:"就因为你从我老婆跟前走过,她才生了一个双脑袋的崽子!"
"还有我的猫下了一只长着六个脚的猫崽!"一个老太婆捡来一块瓦片朝他砸去,尖声地叫道。
"水!"卡齐莫多上气不接下气,叫了第三遍。
正在这关头,他看见人群中突然闪开一条路,走出一个打扮奇怪的少女,身边领着一只金色犄角的小白山羊,手中拿着一只巴斯克手鼓。
卡齐莫多那只眼睛立时亮了。这正是昨夜他千方百计想要抢走的那个吉卜赛女郎。他脑子里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正是为了这起袭击事件,此刻才受到惩罚的。其实绝非如此,他之所以受到惩罚,只因为他倒霉是个聋子,且由一个聋子来审判他。他毫不怀疑,这个吉卜赛姑娘也来报仇的,也同其他人一样来揍他。
果然,只见她快步登上台阶。他愤怒与悔恨交加,连气都透不过来。他真恨不得一下子能把耻辱柱的台子震塌,假如他那只独眼能够电闪雷劈就不等埃及女郎爬上平台,就把她轰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