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意不错,正当他极目搜索密林中杂乱荒僻的那部分时,猛然间他看见了那汉子。
可刚一瞥见,又不见了。
那汉子走进,或者说得更恰当些,溜进了林中相当远的一块空地里,这空地被一些大树隐蔽着,但蒲辣秃柳儿很熟悉,因为他曾注意到,在一大堆磨石旁边,有一棵有病的栗树,被一块钉在树皮上的锌牌围绕着。这块空地以前叫布拉于矿地。这堆石块,不知作何用途,在三十年前就有了,肯定现在还在那里。除木栅栏外,再没有比石堆的寿命更长的了。本是暂时堆放,有什么理由久存呢!
蒲辣秃柳儿高兴得迅速从树上连爬带滚而下。兽窟已经找到,问题是要捉住那野兽。那梦想的财宝肯定就在那儿了。
要走到那矿地并不简单。如果走小路,就得绕过无数恼人的弯路,得走上足足一刻钟。走直路要经过这里相当茂密多刺并且伤人的荆棘丛,要走大半个钟头才能到达。蒲辣秃柳儿不懂这一点,这是他的错误。他相信走直路好,这种眼力的幻觉是可贵的,但使很多人失败,荆棘尽管多刺,他却认为是捷径。
“走狼的里沃利路过去。”他说。
蒲辣秃柳儿本来就习惯走弯路,这回他却错误地向前直走。
他果断地钻进了缠手绊脚的荆棘丛。
他得和灌木、荨麻、出楂、野蔷薇、飞廉和一触即怒的黑莓打交道。他被扎得非常厉害。
在一个溪谷谷底,他遇到了不得不越过的河流。四十分钟后,他淌着汗,全身湿透,喘着气,满身是伤,恶狠狠地赶到了布拉于矿地。
矿地里没有人影。
蒲辣秃柳儿跑到石堆跟前。它仍堆在原处,并没有人把它搬走。
至于那汉子,已在林中消失了。他逃跑了。跑到哪里去了呢?往哪边?钻进了哪一个荆棘丛?这就无法猜测了。
而最使人痛心的是,在那堆石块后面,钉有锌牌的树脚下,有刚刚翻动过的泥土,留下的是一把被遗忘或被抛弃了的十字镐,还有一个土穴。
这土穴是空的。
“强盗!”蒲辣秃柳儿大叫起来,两拳向天高举着。
二 马吕斯走出内战,准备和家庭斗争
马吕斯长期处于不死不活的状态。他在几个星期里发着高烧,神志昏迷,加上脑部症状严重,主要是由于头部受伤后受震,而不是由于伤的本身。
他常整夜在凄惨的高烧呓语中以及在阴郁的垂死挣扎时喊着珂赛特的名字。他有些伤口太大,这很危险,大的伤口化脓,在一定的气候影响下,常会外毒内侵,导致死亡。每次气候发生变化,再遇上点暴风雨,医生就提心吊胆。他一再叮嘱不要让病人受一点刺激。包扎伤口是复杂而困难的,当时还没有发明用胶布固定夹板和纱布。妮珂莱特做包伤布用去一条床单,她说:“这和天花板一样大。”好不容易才用氯化洗剂和硝酸银治愈了坏疽。当病情危急时,吉诺曼绝望地守在外孙床前,他和马吕斯一样,不死也不活。
看门的注意到,每天,有时一天两次,有一个衣着整齐的白发老人,来打听病人的消息,并且放下一大包裹伤布。
自从这垂死的人在那凄惨的夜晚被送到他外祖父家整整四个月以后,在九月七日①,医生终于说他保证病人已脱离险境,恢复期开始了。由于锁骨折断引起的后果,马吕斯还得在长椅上躺两个多月。常常会有最后一个不易愈合的伤口,使病人极其厌烦地忍受着长期的包扎。
①原文如此。事实上,从六月六日晚到九月七日,只过了三个月。
其实这次久病和长期的疗养使他逃脱了追捕,在法国,即使是公众的愤怒,也不会长达六个月而不熄灭。当时社会上的情况,暴动等于是大家的过错,在一定程度上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外吉斯凯命令医生揭发伤员的那项可耻的通知激怒了舆论,它非但引起公愤,而且首先触怒王上,受伤者受到了这一愤怒的庇护。除去在战斗中当场被俘者之外,军事法庭不敢再找任何一个伤员的麻烦,因此马吕斯这才可以太平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