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博太太被封丹娜太太那一大卦的预言吓坏了,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来软的,用纯粹为道义性的卑鄙手段,最终达到目的,让先生的遗嘱列上自己的名字。十年里,她一直不知道邦斯收藏馆的价值,如今在她看来,这不是整整十个春秋的忠诚、老实和无私的表现吗,她只希望这笔雄厚的资本能得到兑现。打从那一天,雷莫南克一句金言,唤醒了这女人心中那条在躯壳中伏了整整二十五年的毒蛇,激起了她发财的欲望之后,她便用潜藏在心底的所有邪念喂它,下面,我们可以看到,这条蛇给她出的主意,她是如何付诸实施的。
“唉,他喝点什么了吗,咱们那个小天使?他是不是好些了?”她问施穆克。
“不好!我亲爱的茜博太太!不好!”德国人抹着眼泪回答说。
“噢!您也不要太紧张了,我亲爱的先生,有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即使茜博死了,我也不会像您这样愁眉苦脸的。算了!我们的小天使身体结实着呢。再说,他以前据说很规矩的!您不知道规矩人寿命有多长!他现在病得是很重,这不假,可有我这样照顾他,他会好的。放心吧,去做您的事,我来陪着他,设法让他把大麦水给喝了。”
“没有您,我真要愁死了……”施穆克说,一边紧紧地握了一下他这位好主妇的手,表示信任。
茜博太太抹着眼睛走进邦斯的房间。
“您怎么了,茜博太太?”邦斯问。
“是施穆克先生把我心里弄得七上八下的。他在为您哭呢,好像您死了似的!”她回答道,“尽管您身体不好,但还不至于糟到为您哭的地步;可这给我影响太大了!我的天哪,我真傻到这个份上,对别人就这么喜欢,心里就牵挂着您,比对茜博还关心!因为说到底,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除了同是夏娃的后代,又不沾亲带故的;哎,说实话只要提到您,我心里就乱糟糟的。只要能看到您像平常那样走动,吃饭,从古董商手里弄得到东西,我砍掉一只手也心甘,当然是左手,就当您的面砍……要是我有孩子,我想我一定会像爱您一样爱他,真的!喝吧,我的宝贝,来!满满一杯!您喝呀,先生!布朗先生说过:‘要是邦斯先生不想去拉雪兹神父公墓,那他就该多喝水,一个奥弗涅人白天能拉多少水卖,他就该喝多少。’所以,您就喝吧!喝呀!”
“可我在喝,我的好茜博太太……喝这么多,连我的胃都给淹了……”
“好,这就好!”女门房接过空杯子说,“您这样就有救了!布朗先生有个跟您一样的病人,他的孩子一点也不管他,得不到别人照料,没有水喝,结果就因为这个病死了!……您瞧,得喝水,我的小宝贝……那人两个月前才埋了……您知道,我亲爱的先生,要是您死了,那个好人施穆克也就跟着您完了……他像个孩子,说实话。啊!他多爱您,那人羊羔似的!连女人也没有像这样爱一个男人的!……喝也喝不下,吃也吃不下,半个月来像您一样瘦多了,瘦得皮包骨头……这都让我看了嫉妒,因为我也很喜欢您;可我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还没有失去胃口,甚至相反!由于不停地上楼下楼,我两条腿酸得厉害,到了晚上,像块铅似的一倒。不是吗,为了您,我都顾不上可怜的茜博了,吃喝让雷莫南克小姐来管,他对我嘀嘀咕咕的,因为吃得糟透了!我跟他说,人嘛,也得知道为别人受苦,还解释说,您病得实在太重了,不能丢开您……您又没有什么钱,雇不起人照顾您!我在这儿替您做事,给您照顾家,都十个年头了,要是来个女看护照顾您,我还受不了呢……那些女人呀,全都靠她们那张嘴!她们吃起饭来顶十个,要喝酒,要吃糖,要用脚炉,样样图舒服……要是病人不在自己的遗嘱上列上她们的名字,她们还偷东西……您今天要是雇了个女看护到这儿来,明天就会发现少了一幅画,少了一件什么东西……”
“噢!茜博太太!”邦斯控制不住自己,嚷叫道,“不要离开我!……不许别人动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