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门好象开了,”贝姨说;“咱们去瞧瞧克勒韦尔先生走没走……”
“这两天妈妈很不高兴,那头亲事大概是完了……”
“能挽回的;我可以告诉你,对方是大理院法官。你喜欢不喜欢当院长太太?好吧,倘使这件事要靠克勒韦尔先生,他会跟我提的,明天我可以知道有没有希望!……”
“姨妈,把银印留在我这儿吧,我不给人家看就是了……
妈妈的生日还有个把月,我以后再还给你……”
“不,你不能拿去……还要配一口匣子呢。”
“可是我要给爸爸瞧一下,他才好有根有据的和大臣们提,做官的不能随便乱说。”
“那么只要你不给母亲看见就行了;她知道我有了爱人,会开我玩笑的……”
“你放心……”
两人走到上房门口,正赶上男爵夫人晕过去,可是奥棠丝的一声叫喊,就把她唤醒了。贝特跑去找盐,回来看见母女俩互相抱着,母亲还在安慰女儿,叫她别慌,说:“没有什么,不过是动了肝阳。——呕,你爸爸回来了,”
她听出男爵打铃的方式;“别告诉他我晕过去……”
阿黛莉娜起身去迎接丈夫,预备在晚饭之前带他到花园里去,跟他谈一谈没有成功的亲事,问问他将来的计划,给他出点主意。
于洛男爵的装束气度,纯粹是国会派、拿破仑派;帝政时代的旧人是可以一望而知的:军人的架式,金钮扣一直扣到颈项的蓝色上装,黑纱领带,威严的步伐,——那是在紧张的局面中需要发号施令的习惯养成的。男爵的确没有一点儿老态:目力还很好,看书不用眼镜;漂亮的长脸盘,四周是漆黑的鬓脚,气色极旺,面上一丝一丝的红筋说明他是多血质的人;在腰带笼络之下的肚子,仍不失其庄严威武。贵族的威仪和一团和气的外表,包藏着一个跟克勒韦尔俩寻欢作乐的风流人物。他这一类的男子,一看见漂亮女人就眉飞色舞,对所有的美女,哪怕在街上偶然碰到而永远不会再见的,都要笑盈盈的做一个媚眼。
阿黛莉娜看见他皱着眉头,便问:“你发言了吗,朋友?”
“没有;可是听人家说了两小时废话,没有能表决,真是烦死了……他们一味斗嘴,说话象马队冲锋,却永远打不退敌人!我跟元帅分手的时候说:大家把说话代替行动,对我们这般说做就做的人真不是味儿。……得了吧,呆在大臣席上受罪受够了,回家来要散散心喽……啊,你好,山羊!……
你好,小山羊!”
说罢他搂着女儿的脖子,亲吻、戏弄、抱她坐在膝上,把她脑袋靠着他肩头,让她金黄的头发拂着他的脸。
“他已经累死了,烦死了,我还要去磨他,不,等一会吧,”于洛太太这么想过以后,提高了嗓子问:“你今晚在家吗?”
“不,孩子们。吃过饭我就走。今天要不是山羊、孩子们、和大哥在这儿吃饭,我根本不回来的。”
男爵夫人抓起报纸,瞧了瞧戏目,放下了。她看见歌剧院贴着《魔鬼罗伯特》①。六个月以来,意大利歌剧院已经让约瑟法转到法兰西歌剧院去了,今晚她是扮的爱丽思。这些动作,男爵都看在眼里,他目不转睛的瞅着妻子。阿黛莉娜把眼睛低下,走到花园里去了,他也跟了出去。
①《魔鬼罗伯特》,德国作曲家迈耶贝尔(1791—1864)的作品。
“怎么啦,阿黛莉娜?”他搂着她的腰,把她拉到身边紧紧抱着,“你不知道我爱你甚于……”
“甚于珍妮卡迪讷,甚于约瑟法是不是?”她大着胆子打断了他的话。